沈府門前,等待接見的官員見毛玉龍報門請見,就有的官員看到了巴結接近沈光柞的機會,但隨著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的一聲吆喝,排著隊等待接見的各個官員看向毛玉龍的眼神就不一樣了,不過是一個打秋風混好處的窮親戚,怎麼不讓人鄙夷?
這樣的事情經過的多了,毛玉龍也不為己甚。就規規矩矩的在臺階下站著,等著這些家人下來空的時候,將自己的拜帖送進去,然後自己見了就也走個過場,這事情也就算完了。
結果小胖子將腦袋湊過來,笑嘻嘻的道:“我說哥哥,似乎你在這舅爺的眼裡並不怎麼有地位嗎。”
毛玉龍就頭也不回的淡淡道:“藉著光的親戚,也說不上什麼地位不地位,不過是當初伯父相托,舅爺也還算厚道,所以這親戚名份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吊著。不過是舅爺那裡貴高權重,怕被人詬病,這才有著互相往來罷了。”
小胖子就哦了一聲,心中一片瞭然,這樣的情形,在這京城豪門之間每日都在上演,窮的想巴結,儘量弄一些秋風好處,高高在上的珍惜羽毛臉面,也就當個施捨。
但看毛玉龍的神情,的確沒有巴結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對毛玉龍更加佩服。
兩個人就站在這裡,小聲的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但看一看天色,馬上就要中午,如果過了午時,這種純粹的人情拜訪就只能作罷,等到明天上午再來,那就是瞎耽誤功夫了。
看看不急不緩的毛玉龍,小胖子突然嗤牙一笑,直接越過毛玉龍走上臺階,挺起胸膛揹著手,對著那個依舊吆五喝六的家丁領班,大聲的說道:“我說那誰你過來。”
還不等那個囂張的傢伙站穩在自己面前,小胖子掄起巴掌,就狠狠的給了他一下,嘴裡還罵罵咧咧:“你個狗眼看人低的狗東西,你竟然敢放小爺的鴿子,耽擱小爺的大好時間,你活膩歪了吧。”
就這一個又重又響的嘴巴,不但打蒙了這個門人,更讓等著接見的是既痛快又好奇。
沈光柞可是三品的府尹,雖然三品,但順天府尹的地位可是遠遠高於外地的布政使,平時都和首輔平起平坐的,是皇帝的絕對心腹,否則也不敢將這京師重地,皇帝的安危交給他,是朝廷上被稱為內閣外的宰相。宰相門前三品官,這個胖子就那麼囂張的打了,這還了得,難道他不知道,打狗看主人嗎?看來,這傢伙也是來求府尹的,但這次是將府尹得罪的狠了。
那個家丁領班兒可謂是閱人無數,捂著流血的嘴巴,但卻看到小胖子的精氣神,只是略微打量一下,心中便知道這一定是哪家富貴公子,自己絕對是招惹不得的。於是立刻堆上了笑臉,衝著小胖子施禮,小心的問到:“請恕小的眼拙,不知這位貴公子哪個府上的?以便容小的稟報老爺,不敢怠慢。”
小胖子就囂張的一指自己的鼻子:“欠揍的混蛋,你聽好了,我爹,當朝英國公,本人,京城第一紈絝兼職現在國公世子,未來國公繼承人,張之及。”
這名頭絕對能震動整個北京四九城,當時就讓這個負責的家丁頭子恐慌不已了,也明白,自己這個嘴巴是白捱了。
還沒等他跪下磕頭,小胖子就囂張的道:“今兒是陪著我哥哥毛玉龍來拜訪他舅爺的,你麻溜去通報,若是晚啦,小心小爺直接打進去。”然後就鼻孔朝天的加了一句:“小爺是京城第一紈絝,可是不講理的呦。”
聽到這一報號,這個家丁頭目的腦袋更大了,京城第一紈絝的名號,那是響噹噹的頭牌,是最難纏的存在,上面的不知道,鎮江這些各府的下人,絕對是退避三舍不止啊。於是也不敢再裝,直接連滾帶爬的跑了進去。
這注腳是多麼的高大上,多麼的讓毛玉龍難堪,自己來舅爺家拜訪,小胖子鬧這一出,難免讓舅爺誤會自己狗仗人勢,自己在舅爺的面前,名聲是徹底的壞了。
但轉頭看向那些等候接見的官員士紳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和剛剛的不一樣了。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過來,眼神裡已經充滿裡熱切,已經有人開始猶豫是不是該過來與毛玉龍相見,好拉上和英國公府上的關係。
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只是這瞬間的事情。
看著這瞬間的冷暖變化,毛玉龍心中一面腹誹,但一面也小小的得意:“抓一個未來的國公做爪牙,的確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結果他這裡正在胡思亂想,舅爺府的中門突然大開,三舅急匆匆的趕了出來,四下一望,就看見囂張的小胖子,立刻上前深深一拜:“不知道世子殿下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小胖子就大大咧咧的隨便拱手:“不是我光臨,是我哥哥,你外甥光臨了,我不過是一個跟班看熱鬧的。”
三舅就尷尬的往臺階下看,正看到毛玉龍向他施禮,忙笑著伸手道:“是外甥到了,都是家人,還在外面站著做什麼,來來來,趕緊進去,你舅爺這兩天正念叨著你,還要派人過去看看你那裡的情況呢,可是說著就來了,趕緊進去。”
毛玉龍就再次施禮:“多謝舅爺掛念,多謝三舅掛念。”然後上步臺階,隨著三舅進了府門,然後就在一片羨慕的目光裡,中門再次關閉。
舅爺的府邸十分廣大,三舅帶著小胖子和毛玉龍七轉八轉的,最後來到了後院的一個精舍,然後請小胖子和毛玉龍在這裡安坐,說舅爺正在接待一個要緊人物,馬上就來。然後命人送上香茗茶點,親自陪著兩個小的談天。
三舅是吏部郎中,五品的官銜,這時候卻恭恭敬敬的對無品的世子百般迎合,看在毛玉龍的眼裡實在感覺到這個三舅沒了骨氣。
但三舅卻不這麼認為。
英國公在大明是一個超然的存在,不但深得三代帝王寵信,而且還手握軍事大權,即便是現在權勢熏天的魏忠賢都要退避五舍,不敢直面其鋒。
而這時候,閹黨已經把持了朝政,在天啟的支援下,正在和東林斗的不可開交,而舅爺一家出身江南文人世家,當然就是東林的中間,也就自然成了閹黨眼中釘肉中刺,尤其舅爺沈光祚佔據順天府尹這個要害職位,更是欲除卻而後快。
現在已經有人明裡暗裡的要求沈光祚致仕退休,給已經被魏忠賢收為義子的王懷讓位子。
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也放出話來,若是沈光祚再貪戀不去,錦衣衛就要有所動作來。。
這是威脅,次果果的威脅。
但也正是這次果果的威脅,卻讓沈光祚騎虎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