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回到了堂屋,外面腳步鏗鏘,毛玉龍就請姥姥坐下,直接迎了出去,卻正是趙老爹來了。
遠遠的毛玉龍就衝著趙老爹拱手“哎呀呀,我們的趙大將軍回來了,失迎失迎啊。”
趙老爹就衝著毛玉龍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少跟我油嘴滑舌。”看到毛玉龍伸著腦袋往後看,就笑著道“我讓三兒過去叫他娘過來了,咱們進屋吧。”
結果兩個人還沒等轉身呢,院門外直接擠進來三個人,不正是自己三個哥哥還有誰他們身後有鄭哥哥家的夥計,挑著一摞食盒,轉眼之間,夥計們就麻利的在堂屋裡擺了兩個桌子,擺上了食盒裡的飯菜。
許傑首先衝著毛玉龍嘖嘖有聲“說句實在話,今兒我是不想來的,聽說皇上下旨恩賞兄弟,我們三個巴巴的過來慶賀,準備高攀你這個大官。可結果半路上聽說,你這小子突然間犯了癔症,放著大官不當,還當場抗旨不尊。前面的叫不識好歹,後面是抄家滅門的大罪。於是我們三個一決定,準備轉身跑路,不能被你連累。”
毛玉龍就一邊讓人進屋,一面笑著問道“那三個哥哥怎麼又來了呢”
鄭宏達哈哈大笑“喝你一頓斷頭酒,也算是兄弟一場。”
正說著呢,門外又傳來一陣大笑之聲“好香的酒肉,玉龍老弟真的是風骨了得,如此雅事,怎麼忘了哥哥我我宋遠山家正藏著幾罈子五十年花雕,所以我不請自來,要瞻仰瞻仰這個有風骨計程車子的風采。”接著宋遠山就施施然的進來,這大冬天裡的,他手中的小扇子搖的跟個狗尾巴一樣,也不怕感冒。
毛玉龍迎上去,拉住宋遠山的手“這真是壞事傳千里,好事不出門,你們幾位的鼻子也太靈了,怎麼這麼早就聞到了風聲”
宋遠山哈哈一笑“玉龍老弟還不知道吧,就這短短的兩三個時辰,你的風骨大名已經傳遍了這個錢塘縣,估計到明天,整個杭州城都會轟動,再有半月,你的風骨會傳遍江浙士林。拒絕接受皇上的聖旨這樣的美談,已經是幾年沒有的了,這一下你的風頭出大了。”大家說說笑笑進了屋子。
因為有外客,娘就帶著女眷搬了一桌子飯菜進了裡屋,外面有鄭宏達帶來的夥計侍候著,也沒有她們什麼事情,在裡屋吃飯,還能聽到外面的說話。
大家按照長幼依次坐下,開啟了宋遠山帶過來的花雕紛紛滿上,老大許傑首先倡議“為了咱們小兄弟的遠見卓識,共同乾一杯。”
幾個人就轟然叫好,一起幹了。
宋遠山將杯子放下,嘩啦一聲開啟他那個招牌式的摺扇,眯著眼睛笑著問毛玉龍“玉龍老弟,你這次拒絕了皇帝的封賞,不單單隻為了顯示你一下文人的風骨吧。”
毛玉龍就輕輕一笑,將自己的所有想法和盤托出,這當然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在裡屋吃飯的女眷們也聽得清清楚楚,娘就驕傲的對著自己的兄弟道“我兒子做事是有主見的,我說的沒錯吧不要目光太短淺,還是往長久處看。”
舅舅也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外甥的長遠眼光,根本不是自己所能企及的。
“至於我送給兩個傳旨的公公每人100兩銀子,按照正常來說,的確是過了,但是現在我認為,真的是物有所值。”
王作仁就問“此話怎講這裡還有什麼樣的算計”
許傑就幫著解釋“咱們的小兄弟第1次抗旨,說句實在話,這其中的深淺還真不知道。雖然皇帝的聖旨被抗拒的多了,大家都用這個辦法來換取好名聲,但那畢竟人家都是官兒,而咱們這個小兄弟不過是一個布衣,真的皇帝惱怒了,這樣會對兄弟的前程不利,而傳旨的公公這是皇上的心腹耳目,在兄弟對答得體的基礎上,再拿了兄弟200兩的銀子,自然而然便在皇上的面前說些好話,正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當是人之常情。”
王作仁就理解的點頭“四弟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讓老哥都汗顏。”
毛玉龍輕輕的謙虛了一下,就將目光轉向了一直默默不語的趙老爹“不知道老爹最近在軍營裡過得如何”
趙老爹就無所謂的道“經過這場變亂,將士們的心也就野了,不太好弄。”然後長嘆一聲“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啦。不過好在上面得了這次教訓,把原先的那些積欠的錢糧如數的補上,總算是讓那些將士們能夠過上一段安穩的日子。上個月的時候,按月的發下來一筆錢來,雖然是折半的,。再加上城門稅也再次交還回來,但大家已經心滿意足,如果一直這樣發下去,大家也就安了心了。這次你拒絕了這個任命,我是歡喜的,你不知道當兵的苦,當兵的難啊。只要你一腳踩進這裡來,這一輩子丘八的名號,你是再也脫不掉了。”
大家就為那些將士們唏噓一番,但也不過是當著老爹的面表示一下同情罷了,其實在幾個人的心中,坐在他們面前的趙老爹雖然身為守備,但是大家從骨子裡還是瞧不起他的。
“折半的錢糧,只能勉強餬口,一旦由於什麼原因再中斷了,將士們就會再次不滿,有了這一次的譁變,大家已經看出來,官府的外強中乾,如果士兵們再次譁變,那麼老爹的這個官位,就是要了你的命的陷阱啊。”
在毛玉龍的心中,模模糊糊的總記著這杭州城還真有一場戰亂,但是什麼時間卻怎麼也記不起來。
這一次是自己誤打誤撞,平息了這場兵亂,但下一次可能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所以現在他唯一指望的,就是趙老爹能夠透過他任職守備的機會,好好的整頓一下九營將士,首先,下一場的亂子不要從這裡發生,如果有其他地方出現這種亂子,九營的將士能夠出把力。
趙老爹當然不知道毛玉龍現在心中所想的是什麼,只當是毛玉龍關心自己,點點頭“這次鎮守太監不從別的地方調守備過來,卻突然間提拔我,其實目的也就是在這裡。”然後將胸膛一挺“不過我已經有了對策,他們拿我的腦袋就不那麼容易了。”
一聽說趙老爹已經有了對策,毛玉龍不由得新奇,趕緊的詢問原因。
趙老爹就先衝著毛玉龍拱手“這事情其實還需要你允許,我才能做下去。”
毛玉龍就好奇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怎麼這件事情還需要我允許這真奇了怪了。”
趙老爹就鄭重的說道“我現在管轄的九營,原先的缺額我也不想補上,老的老小的小,我就直接讓他們回了家,照就拿一份錢糧,讓他們安生的過日子。現在實際有人數不過4000,一個個都餓得狠了,那身子骨迎風就倒,所以我準備要打熬他們的筋骨,於是我就想,將我原先賺錢的手藝,也就是從你那裡學來的盤炕活計傳授給他們,然後每10個人一個小隊,接這盤炕的活計,反正幹活也是打熬筋骨,再為大家賺點外快,大侄子這樣可以嗎”。
趙老爹和他兒子,在得了自己的手藝之後,那一段時間就做這個,由於火炕這個東西的確是讓人住著舒服,而且還避免了潮氣侵染身體,所以快速在杭州周邊推開,每一天趙老爹父子,忙的是不可開交,很是賺了一筆錢。這次他能將這個手藝傳給他的手下將士,的確是為那些將士們找到了一條活路。真的要全員鋪開,即便朝廷沒有錢糧發下來,大家的收入也將不菲,這是一個好事。
之所以趙老爹要先請示一下毛玉龍,還不是淳樸的智慧財產權的原因。一門手藝,是要有上下傳承的,也是有規矩的。毛玉龍對這利不利民的事情當然不能拒絕,於是就慨然一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