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楊文廣洗漱罷了,用過早飯,便到帳裡處置公文。數年時間,他已經養成了習慣,進了帥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文牘。以前帶兵,清早第一件事是升帳,升完帳才會用早飯。現在軍中已經很少升帳了,大多是公文往來,只有遇到大事才會升帳。
剛剛坐下,親兵從面進來叉手:“將軍,昨日送到城裡的莊浪族人又來了。”
“哦——”楊文廣放下公文,“讓他進來見我。”
莊浪師道進了帥帳,向楊文廣拱手:“見過將軍。”
楊文廣饒有興味地看著莊浪師道:“長老昨夜剛剛進城,今早便返回,為何如此匆匆?”
莊浪師道道:“將軍,昨夜見了本族首令莊浪刺史,給他說了杜經略的話,刺史願意獻城。”
“願意獻城?好事啊!”楊文廣站起身來,走到案前。“莊浪刺史要怎樣獻城?”
莊浪師道拱手:“願聽將軍吩咐!”
楊文廣來回走了幾步,想了想,道:“願意獻城,那就一切簡單些好了。讓莊浪刺史開城門,約束部眾,我軍進城。以後如何處置,莊浪刺史到天德軍面見經略,我聽候軍令!”
莊浪師道聽了愣住:“將軍,如此,是不是太過隨意了些?城中莊浪部兵馬不多,刺史獻城,不知有沒有人作亂,還是精心佈置一番的好。”
楊文廣笑著搖了搖頭:“快刀斬亂麻,我都不在意,長老又何必在意?實話說,經略給我佔兀刺海城的時間並不多,我等不起慢慢佈置。你回去告訴莊浪刺史,既願意獻城,便以今日午時為準,他在城中約束部眾,收攏軍器,開城門。我派五百精兵入城,接他出來。我軍入城之後,如果有不願降朝廷,公然為敵者,殺無赦!如果莊浪刺史假獻城,圖我入城之兵,破此城之後,斬殺無噍類!”
莊浪師道急忙拱手:“刺史是真心獻城,絕無他意!只是時間緊急,就怕出意外。”
楊文廣道:“是不容易,能不能做好,就看莊浪刺史本事了。此事處置得當,經略必然獎賞。實不相瞞,兀刺海城周圍幾城,大多已破。逃往這裡的潰兵,全為騎兵所獲。我再圍這裡,已經沒有多大意思了。莊浪刺史不獻城,我也會攻進城去。”
莊浪師道不知道楊文廣說這些什麼意思,只是唯唯。
原來定的圍點打援,現在已經失去了意義。宋軍進攻黑山監軍司,比預想的順利,並沒有成建制的兵馬來救援。其他地方的潰兵,逃不過騎兵的追殺,已經不會有党項軍來兀刺海。莊浪師道回來,杜中宵也給了楊文廣軍令,不管莊浪埋保獻不獻城,這一戰要速戰速決。
西邊的白馬監軍司、南邊的賀蘭山守軍已經點集兵馬,宋軍要迅速結束黑山戰事,向南轉移準備迎敵。掃蕩狼山和黑山的騎兵已經出山,佔領了黃河南北流之間的土地,接進順化渡。
南線戰事已經展開,北線必須儘快結束,集中兵力。
出了楊文廣帥帳,天色未明,莊浪師道心中說不出的感覺。沒想到一兩天的時間,雙方都沒有正式大打,這場戰事就以莊浪埋保投降結束,這個結果是自己也想不到的。
天色未亮,莊浪師道到了約定好的地方,繩索仍在,由城上接應的莊浪埋保親兵接進城去。
莊浪埋保聽完莊浪師道的話,不由皺起眉頭:“楊將軍如此安排,過於託大了吧?我本來想的,帶兵出城,故意中伏,則部下兵將無人反抗。半天時間大開城門,如何佈置?城中必然有不願獻城者。”
莊浪師道道:“首領,依我看,宋軍應該是要立刻大軍撤回,一刻也等不得。莫非,南邊賀蘭山發兵來救我們?若是如此,我們緊守城池,結果尤未可知!”
莊浪埋保苦笑搖頭:“先生,現在切莫有這種想法!你焉知不是楊將軍故意用這話試我們?即使賀蘭山出兵,到這裡也要近一個月的時間,你覺得我們能守到那個時候嗎?罷了,我自會安排,先生歇息。”
送走了莊浪師道,莊浪埋保命親兵把城中所有將領叫到官廳,升帳議事。
親兵控制將領,而後讓群龍無首的各軍各自解甲回營,安心歇息。用自己親兵代替把守城門,控制城中各處重要位置,這種事情幾乎都有標準流程,莊浪埋保做起來並不費力,只是有些匆忙而已。
正午時分,楊文廣看著城門緩緩開啟,對井都頭道:“都頭,你帶五百兵進城,此戰第一功!我已命炮兵準備,山上看著,有任何不對,你帶兵守住城門。山上開炮,掩護大軍進城!”
這幾句話已是殺氣凜凜,井都頭轟然應諾。
井都頭帶的人多是京城禁軍補進來,身材高大、武藝精熟的精兵。從唐龍鎮開始,一路勝仗,他們哪裡遇到過這麼順利的戰事?士氣越來越高漲,一心要立不世戰功。此次井都頭主動請纓,巴不得進城之後党項人不降,殺個血流成河。
營田廂軍的訓練與禁軍不同,紀律約束,沒有爭先搶人頭的傳統,很少井都頭這種想法。
帶著五百精兵,每人一杆火槍,配一把腰刀,井都頭整好隊伍,進了兀刺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