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範鎮忽然微微一笑:“你從酒糟裡濾酒來賣,可曾交稅不曾?”
杜中宵一愣,過了一會才尷尬地道:“不瞞官人,如此制酒官府沒有律條,並不曾專門交稅。”
韓家腳店商稅還是交的,只是沒有交酒稅。以前他們從“其香居”賒酒,酒稅是酒樓交,腳店只交商稅。現在賣杜家制的酒,依然延續了這個規矩。
範鎮道:“酒是專榷之物,你們若是不交酒稅,難免以後還會被人閒話。前些日子,本縣大戶說你們私釀,雖然是不實之詞,但偷逃稅款總是跑不掉的——”
杜中宵心中一緊,忙道:“現在的酒是以先前所沒有的法子製出來的,非是在下不想交稅,而是不知官家法度。知縣相公若是定下規矩,小的必然按時完稅。”
範鎮看杜中宵的樣子不似作偽,欣然點頭:“你能想通此節,是最好的。記住,你向縣裡完過了稅款,才能堵住悠悠眾口,不會再發生先前的事。如何交稅,我會著人定出條款,告知於你。”
杜中宵急忙拱手:“學生專等。有了條款,先前的稅也儘量一起完了。”
範鎮笑道:“你不用多心,本官不是盤剝百姓的人,只要以後完稅就好,不追過往。先前為難你的吳家,與京城裡的何博士有親。何博士與蘇通判是同年進士,不好駁他顏面,事情就此算了,你的心中不要有芥蒂。放心,吳家再找你家的麻煩,儘管來縣裡首告即可,我自為你作主。”
杜中宵急忙拱手謝過。本朝對官員結黨防範極嚴,科舉的座師、門生更是在嚴禁之列,但對同年來往並不限制。所以這個時代,科舉的同年關係最密切。蘇舜欽有吳家的表親何中立說情,礙於同年的情面,沒有窮治吳克久。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一日看了釀酒之後,再沒有找杜家的人。
杜中宵能說什麼?只好拱手謝過範鎮。富在深山有遠親,只要是有錢有勢的人家,誰沒有個有勢力有地位的親戚,沒有也能找出來。何家其實與吳家的關係比較遠了,但何中立一中進士,這邊便不時到那裡走動,沒兩年關係很快就熱了起來。
看了杜中宵的臉色,範鎮嘆了口氣:“世事便是如此,你也不用向心裡去。京城何博士已經與吳家說得清楚,再在鄉里惹事,他那裡也不敢了,以後你們家裡安心做生意就好了。”
杜中宵答應,有些怏怏不樂。
範鎮又道:“今日找你來,還有一件事說與你知。以往除了官酒務的酒糟釀醋,縣裡其他兩家酒樓的酒糟都白扔掉,甚是可惜。既然你們家裡收了酒糟濾酒之後,會施粥給窮苦人家,不如便把其餘兩家的酒糟一發全給你們,濾酒來賣。”
杜中宵聽了忙道:“官人,另一家‘其香居’可是吳家的酒樓——”
“吳家又如何?把酒糟白白扔掉,總是不妥。此事由縣衙出面,讓他們把每日的酒糟送到你的家裡去,算錢即可。只是有一件,你制酒之後,不要忘了施粥。”
杜中宵急忙拱手:“官人放心,學生定然把此事做好。”
想了一想,杜中宵又道:“官人,如此一來,製出來的酒便就多了,只是在幾家小腳店裡,只怕是賣不完。城裡賣酒的地方,又多被兩家酒樓和官酒務分了,此事——”
範鎮想了想,道:“不如這樣,縣裡允你們開一家酒樓,只是不許釀酒,只從酒糟中濾酒來賣。如此一來縣裡好管,你們生意做起來也方便。念你們本小利薄,無力開店,可以縣衙暫時撥一處房產,等到年底再交租金。一應酒具座頭,卻要你們自己置辦。”
此時官方是最大的房東,不管州城縣城,甚至就連開封府,都有大量房產出租。臨穎縣衙同樣有不少房產,租給百姓收租金,撥一處出來倒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