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曹居成來自科舉興盛的福建路,那裡讀書的人多,發解困難。曹居成便就想了個取巧的法子,跑到舅舅家裡來。
自晚唐亂起,中原多遭兵火,人口稀少,許州這裡也是一樣。大宋立國六十餘年,雖然竭力發展中原一帶,許州也只是稍微恢復一點元氣而已。人口少,經濟發展不起來,讀書的人就少。偏偏許州離著開封府不遠,發解名額較多,發解難度比福建路小了許多。
此時發解最容易的,莫過於開封府。那裡是首善之地,讀書人多,加之歷年落榜進士多有逗留京城不走的,每年一府之地便就有發解舉子數百人,數十倍於其他州軍。其次便就是西京洛陽,名額僅少於開封府。要說發解最容易的,當數河北、河東、陝西沿邊三路靠近邊境的州軍。那裡人口稀少,幾乎年年都有等額起解的,即參加發解試的人數,還不滿朝廷給的定額,人人有份。
不過開封府和沿邊州軍發解容易,朝廷查得也嚴,對於起解資格有限制。比如開封府便就規定,只有在當地有產業,居住滿七年以上才可以在那裡參加發解試,不然只能回到原籍。沿邊州軍也是如此,而且對戶籍查得更嚴,畢竟還有防奸細的意義在裡面。
用杜中宵前世的話說,這些異地起解的,便就是高考移民。
許州這些中原州軍,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查得就不那麼嚴了。便如許州,只要在本州有田地產業,便就可以移籍,在這裡參加發解試。
曹居成家裡有錢,在許州買點田地產業,根本不算什麼。他就是在臨穎縣鄉下買了幾十畝地,剛剛辦好戶籍,準備兩年後在許州參加發解試的。
從福建那種競爭激烈的地方出來的人,跟本地人是不一樣的。他們被髮解試折磨得慘了,對每一個競爭對手都防著。杜循到底是曾成功透過發解試的,下一次多半傾家蕩產也要參加,而且機會頗大。狼多肉少,曹居成當然巴不得他早已倒斃在路邊。
杜中宵哪裡知道這些?見曹居成知道自己家裡的境況,不由驚疑不定。
看了杜中宵的表情,曹居成哈哈一笑,重新坐下喝酒。在他心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下一次的科舉,其他的一概不感興趣。
吸了一口氣,杜中宵道:“我阿爹只是身體不適,想來在路上哪家旅店治病,一時不得返鄉而已。再怎麼說,阿爹也是鄉貢進士,體面人物,你們豈可如此咒他!”
吳克久聽了哈哈大笑:“體面人物,你先讓你阿爹弄個官身再說!鄉貢進士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正榜進士。說給你知,我阿爹還有官身呢!”
這個年代是可以捐官的,吳克久的父親便就花錢捐了個小官。只是這小官只能作為炫耀之用,官戶的待遇是沒有的,真說起來,還比不上杜循的鄉貢進士。只不過,杜家有錢嗎?有了錢,那個鄉貢進士的身份才撐得起來,不然什麼用處都沒有。
有了錢,才可以跟州里縣裡計程車人官員走動,甚至參加各種雅集,才能有各種各樣的機會。家裡沒錢,連飯都請不起別人一頓,這鄉貢進士的身份有什麼用?也只有招幾個村童來教書,可以向別人多收一些學費。
想到這裡,杜中宵心裡不由煩躁起來。前世學的知識,在古代讀書有功名多麼多麼了不得,就是個秀才也受人尊敬。沒想到真輪到自己了,父親是舉人都沒有絲毫用處。
見杜中宵吃癟,吳克久哈哈大笑:“小賊,你自顧尚且不暇,還來管別人閒事?聽我一句勸,老實去把你家老鬼的屍骨尋回來,免得落個不孝的罵名!”
說完,才對一直站在旁邊的韓練道:“你賒著我家的酒賣,怎麼如此不檢點!似這等腌臢人物,如何也讓進店!快快趕出去,讓你女兒來陪我吃酒!”
韓練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行禮道:“小員外勿怪,小的開店,自然是什麼客人都可以來,怎麼好拒人門外?再者說了,杜小官人家裡滷得好羊蹄,為店裡招攬不少生意——”
“呀,原來這羊蹄是他家滷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吃起來有些怪味!老兒,你放這種東西在店裡,沒來由壞了我‘其香居’的名聲!”
吳克久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旁邊的籃子,“噌”地扔了出去。看著籃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吳克久拍了拍手,看著杜中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