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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不得不說,桃枝心思倒是細膩,易月宮百年沉澱,怕是同樣不缺稀世財寶吧,她卻能透過一個小小的藥瓶做出這樣多正確的推斷。

也許在延陵楚眼裡,這就是尋常之物吧,鍾離湲曾去過一次延陵楚的住處,玉器在他的殿內可謂是隨處可見,鍾離湲倒是從延陵楚殿內那簡約雅緻的陳設中,看到了其風雅簡潔的一面。

並且鍾離湲曾聽說,當初延陵鄴這個廢太子能夠復立,便歸功於延陵楚出生時的天降祥瑞。卻不曾想延陵楚最終會痴迷於道,而在離開皇宮時,延陵楚又只帶走了那幅常年掛於他殿中的綵鳳圖。

至於桃枝口中的奢靡,只是角度不同罷了,畢竟物以稀為貴,東西多了自然也就沒那麼貴重了,人一般不會在意自己唾手可得的東西,包括權勢金錢。

說起來,鍾離湲覺得自己此次又欠了延陵楚一份情,今日他算是間接救了她一命。也許在沒有服下任何解藥的情況下,她也能擊敗丘恪那群賊子,但她所中的毒解不了,加之山道上的埋伏,她依舊難以化險為夷。

暮色將至,此時雲陌豐又已無大礙,鍾離湲便不打算再逗留下去。而桃枝見鍾離湲要離開,不禁也跟了上去,臨走時不忘提醒雲陌豐好好休息,並命醫官留下來為雲陌豐守夜。

出了雲陌豐的臥房後,兩人一前一後沿著簷下的廊道而行。

鍾離湲要去往自己的臥房,聽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輕盈腳步聲,她稍稍一番猶豫,率先開口,說起了一件她原本沒打算提之事:“今日之亂,背後的操控者絕非宋儀清一人,否則僅憑她一小小師丞,即使計謀得以成功,奪到鏡子,只怕以她在易月宮的身份也難以服眾,坐不上這宮主之位。

況且,想要謀劃出這樣一場天衣無縫的叛亂,只靠野心可不夠,膽量與實力也缺一不可。至於她的實力怎樣,想必桃宮主應該比我清楚。”

聽到這話,桃枝腳步微微一滯,瞬間的訝然過後,她隨即又跟上了鍾離湲的身影,不禁在心中思索了一下,不確定地開口道:“宮主是懷疑蘇長老?”

“如今沒有確鑿的證據,不好妄下定論。此次我遇刺的本質還是因宮中內亂所起,謀害我的主謀究竟是誰,我已不打算去追究。至於接下來如何做,完全在你。”鍾離湲話音從容,轉過拐角直朝房門口而去。陣陣吹拂的晚風襲擾著她的衣裙,她那籠在暮色中的身影更多了幾分清冷。

鍾離湲主動說起叛亂之事,只不過是想順便給桃枝提個醒而已,並非要再去多管易月宮的閒事。幕後主謀實質上還是他們易月宮的隱患,關係到宮內的穩定,而不是她鍾離湲的仇敵,因此與她無任何關係。她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那便是找到她的雪姐姐,弄清楚古珉羅的用意,這樣她方能放心。

桃枝明白了鍾離湲話裡的意思後略略點頭,而想到那幫已經查明的宋儀清餘黨,她緊接著又問道:“那宮主欲如何處置他們?”

“你做主就好。”鍾離湲簡單回應,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整個人平淡從容。

兩人陷入了沉默,桃枝瞧著眼前的飄逸背影,心中竟逐漸變得猶豫不定,經過幾次輕啟薄唇,最終在鍾離湲即將跨入屋子時,她澀澀開了口:“小潺,今日之事,我當真毫不知……”

“桃宮主不必多言,我相信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不過禍端的本質可並非今日之事。我說過,你有你身不由己的立場,我亦同樣如此,我不怨你,但也僅此而已。

況且在這場事端中,從一開始,你我皆不過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因此如今我們各自做到互不相欠就好。時辰不早了,桃宮主還是早些回宮休息吧。”鍾離湲跨門而入,這時才回頭平和地瞧了桃枝一眼,隨後徑直向裡面走去了,倒並未關房門。

提到那個有心之人,鍾離湲便覺得氣憤,若不是萬一齊那一出“好手筆”,她又怎會攪進這場無謂的事端中來?

當然,鍾離湲也不可否認,黑靈莽與鯤骨鏡以及藥丸確實幾次都救她於危難之中,而且黑靈莽在那場大戰中的確發揮了奇效,她如今確實是欠著萬一齊與延陵楚的恩。至於萬一齊與延陵楚之間,只怕這兩位關係絕非一般,不是她能猜透的。

桃枝隨著鍾離湲落下的話音止步在了房門口,冷風穿過衣物打在肌膚上,她的全身不由得生起了一層寒意,感覺有些冷。想到經過這一日的忙碌,鍾離湲估計也累了,她便轉身離去了。

桃枝知鍾離湲話的意思,可她也從未想過要傷害鍾離湲啊,罷了,來日方長,今後兩人相處,她有的是機會去證明自己的誠意。還是暫且先回宮,處理了那幫人要緊,為避免再發生今日這樣的事,也是該給他們一些威懾了。

雲陌豐中毒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鍾離湲見天色已經不早了,自己屋子又已收拾妥當,便沒有再上山,經此一事,她越發覺得這易月宮不宜多逗留,因此決定明日一早就出宮去。她寧願在城內住一日,也不願再逗留在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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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宮內在為柳展宿大辦喪事。其他死去之人都以叛亂的罪名拋屍了荒野,也只有柳展宿一人,桃枝異常堅信他對易月宮無二心,一切皆受人蠱惑。

為此,桃枝感到惋惜,並吩咐宮內晚輩弟子前去守靈。而除了下不來榻的桃時修,其他宮內門人也都去祭奠了柳展宿的亡靈,算是送其最後一程。

至於桃時修,房內放著個頭顱,他夜裡還哪敢入睡,就連白日裡照料他的手下見了都不敢在房內多逗留。他半夜時的辱罵,不知怎的,透過他人之口就莫名傳入了桃枝耳中。

差不多都二更天了,桃枝與許其華早已睡下,最終桃枝在許其華的勸說下,不得不隨許其華一起去了桃時修的住處。而在睡下之前,桃枝曾去為柳展宿守了幾個時辰的靈。

兩人進入桃時修的房中時,桃時修的一雙兒女也在場,這對兄妹擔憂桃時修將動靜鬧得過大引來其他人,因此正在安撫已近瘋狂的桃時修,兄妹倆深知其中的厲害關係,宋儀清的人頭足以說明了一切。

兩人其實想將宋儀清的人頭丟掉,但他們母親下了嚴令,不允他們動這件來之不易的“擺件”。而兩人如今看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堂姐與表哥,他們的神情突然變得異常古怪起來,目光在短暫的躲閃後,他們硬著頭皮對桃枝他們招呼道:“姐,表哥,夜已深,又勞累了一整日,你們怎沒休息?”

而桃時修看見走進來的兩人,辱罵聲竟突然嘎然而止了。他神色發訕,最後乾脆扭頭將臉面向了榻的裡側。

屋內腥臭味濃重,令桃枝都忍不住掩鼻,並在本能反應的驅使下,她與許其華都四處環視起來。然而就在許其華回頭的瞬間,恰好對上了那顆雙目大睜的頭顱,案面上染滿了斑駁交錯的暗紅血跡,驚得許其華瞬間一個激靈。

“表哥!你怎樣?可有事?”桃枝趕緊隔著披風攙扶住了許其華的一隻臂膀,她額頭上瞬間凸起了幾根不太明顯的青筋,冷臉看向了一旁的手下人,厲聲問道:“這是何人所為?拿走!”

在許其華一個激靈之時,桃枝也已掃視到了那個方向,甚至比許其華先一步看到宋儀清的頭顱,只不過還不待她反應,許其華便是一個激靈。許其華也幸虧從小生在江湖,打殺之事也見過不少,否則以他的病情哪經得起這般嚇唬。

許其華很快便恢復了鎮靜,對桃枝略略擺手道:“枝兒,勿要擔心,我無礙。”

“這是夫人拿來的,說要為屋子添一件擺設。”手下神色古怪,嘴角強壓著一抹笑。

這些手下也早已明白過來,他們家夫人的用意再明瞭不過,原來那晚與他們大管事在竹林裡快活的女子竟是宋儀清啊。

只不過他們可不會像那群毛頭小子一般,將事情向外肆意宣揚。畢竟他們分得清事情輕重,此事若是傳入他們現任宮主耳中,只怕他們大管事的性命難保。況且,這本就並非多光彩的事,他們作為正人君子,自然不屑於難這種齷齪醜事取樂,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了。

聽到手下的話,結合之前鍾離湲所言,桃枝竟突然明白了些什麼。她那灼灼的目光一轉,盯上了桃時修:“如今宮中大局已定,還望叔父認清形勢才是,勿要多行不義必自斃。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亦守口如瓶,你好自為之!”

“枝兒這是何意?叔父不懂。無憑無據,枝兒便這般汙衊叔父,將這樣一頂謀逆的大帽子直往叔父頭上扣,怕說不過去吧。雖說叔父確實與那女賊有過魚水之歡,但她所做之事,叔父是完全矇在鼓裡的。試問,世間又有哪個男子不好女色呢?”桃時修轉過頭故作不明所以之態,話裡帶著一種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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