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湲心頭閃過一絲驚詫,轉瞬鎮定下來,想到剛剛洞中一片漆黑,擊出的內力波也早已散去,寒冷的環境又恰好掩蓋了她內力中的寒氣,即使有人來也察覺不了什麼,她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只是她不知,這個時候,究竟是何人會出現在山頂,想來,應該是自己剛剛所擊出的動靜引來了此人,否則洞口早該有火光了。也幸虧自己不曾在洞中生火,不然只怕自己的功法更容易暴露。
抬手抹去雙眸上的水跡,衣袖在水力牽動下順勢滑落肘間,鍾離湲回身看去,手持幾根柴火的身影正向寒潭這裡飛躍而來,動作輕盈快速,竟是那個名叫葉韶關的少年。
藉助腳尖在一片薄冰上的輕點,葉韶關一個旋身勾腰,快速攜住鍾離湲的一隻臂膀,將她從潭中拉起,飛向地面,他自己經過潭面時卻只是溼了一片衣角。
從出現火光到兩抹身影穩穩落地,一系列動作皆發生在剎那間。山風屢屢自洞外吹來,木柴上的柔弱火焰一直忽閃,照在整個洞中光亮黯淡。
鍾離湲站定後便主動脫離了他那隻握著自己臂膀的手,此刻連帶著髮根,她渾身溼透,水流沿著她的長髮自衣裙下襬股股滴落,她瞧向葉韶關,略帶訝然道:“是你?”
目光落在鍾離湲那張沾滿水跡的臉上,葉韶關略略點頭,見她神情淡靜,他不禁將她打量了兩眼,隨後又將平淡的目光落回了她臉上,疑惑道:“怎會落入這寒潭中?還有剛剛的動靜?”
低頭間,鍾離湲才意識到自己的衣袖此刻正牢牢貼在手肘的肌膚上,兩條皓腕皆顯露在外,上面的痕跡也隨之被人一覽無餘,她順勢扯下了衣袖,動作隨意自然。
“睡著了沒留意便滾進了這水中,動靜是我嘗試用輕功起來時擊出的,只不過嘗試了幾次沒成功。還多謝你出手相救。”為了將自己的謊言編造得更加逼真,她還故意打了一個寒顫,話音帶著些許哆嗦。
雖在鍾離湲身上看不到任何恐懼,但對於鍾離湲的解釋,葉韶關倒是沒有質疑。
他昨夜便已看出身前這女子性子沉著淡然,加上剛剛看到她手臂上那片令一般女子承受不了的傷疤,因此他覺得發生此等事,即使她心中多少會產生些恐懼,只怕也不會表現出來。
而且,起初他聽到的那一聲動靜確實是重物跌落水中的聲音,後來那一聲的動靜應當就是她運用內力所發出的。
因隔著強烈的風聲,他第二次竟沒第一次聽得清楚。待他帶著火光進洞時,就見這女子正在潭裡抬手抹自己臉上的水跡與髮絲。
木柴上的火焰逐漸微弱,瞧著鍾離湲在如此寒冷的環境下頂著溼透的身子,葉韶關垂目在地面上大致掃了一圈,隨後將手裡的木柴遞向鍾離湲:“先堅持片刻,我去揀些乾柴來。你一人在此,也不生火,是不會?”
洞壁角落還堆放著很多昨夜剩下的木柴,不過已被剛剛濺起的水花澆溼,想要短時間內點燃是不太可能的了。
葉韶關出去後,鍾離湲靠著巖壁坐了下來。雖不覺得冷,但溼衣黏在身上卻是很難受。昨日上來時想到只在寒洞中待兩夜,因此她除了帶上了一些吃食外,並未帶換洗的衣物。而如今這山頂又莫名多了一個少年,她是註定要穿著這身溼衣度過一宿了。
時間未過去多久,洞口再次亮起一道火光,葉韶關去而復返,這一次他多拿了一些燃燒的柴火過來,並且用一隻臂膀摟著捆木柴。見鍾離湲靜靜地坐在略微避風地角落,他便在離鍾離湲較近的地方放下了木柴,經過簡單的擺弄,他將鍾離湲手裡那幾根焰火已熄的柴火也一併拿了過去,同自己手裡的火源一起放進柴堆裡。
淡淡瞧著葉韶關生火的動作,鍾離湲想到他們明明期限已到,不知這少年為何還會出現在這裡,是根本未下山呢?還是有東西落下了,是回來取東西的,總之險些撞破她的秘密。不過見他有火源,並且這火源是直接從篝火堆中取出來的,而並非風吹不滅的火把,鍾離湲更願意肯定自己心中的第一種猜測。想到這,她便隨口一問:“你沒下山?”
其實這也怨她自己不夠警惕,黃昏時在山洞外待了那樣久,竟都未察覺出山頂上還有其他人。
“見你一人在此,不太放心,便讓他們先帶著我的行囊回去了。原本只是擔憂,卻不曾想你果真出了意外。”周圍環境一點點明亮起來,瞧著火勢逐漸趨於穩定,葉韶關站起身輕拍了兩下沾了柴渣的手。
見鍾離湲略顯疑惑,葉韶關接著道:“我曾見過你的畫像,在我父親那裡。”
“你父親?”鍾離湲不禁略抬眼眸,目光雖淺淡,卻是透過篝火,直直盯上了少年的眼。
葉韶關點頭,話語似是陳述:“對,朝廷下有密令,要求極力搜尋你的下落。”
“這麼說,你知我身份?”鍾離湲垂眸,將視線從少年臉上移開,望著眼前跳躍的焰火,她神情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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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湲想來覺得也正常,朝廷找了她那樣久,分發出去的畫像應該也不計其數了吧,無論是江湖上的人,還是朝中大小官員或是普通百姓,總會出現那麼一兩個將她辨認出來的人,並且也能很容易探得她真實身份,而如今自己恰巧便遇上了一個。
寒風一陣陣自洞口灌入,捲起少年的墨髮飛舞。他轉身走向那堆被澆溼的木柴旁,一面將木柴向篝火前移動,一面平靜陳述道:“我父親應當知你確切身份,我當時只不過出於好奇便隨口問了一句。
他只告訴我,你乃君都某一貴女,至於其他,我一概不知。他暗地裡送我來習武不過是為防身而已,所以你無需擔憂我將你身份告知這易月宮的其他人。”
“你竟是官宦子弟?以此來看,你父親的官位還不小。我不管你父親是何人,但還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將我的下落透露出去。”火光在鍾離湲身上覆上了一層暖意,然而她那凌亂的髮絲連帶著衣袖依然在滴落著水跡。
此時鐘離湲完全沒想過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動手脫下了腳上溼透的鞋襪,準備先將雙腳晾乾。隨後又將一隻手臂展開,攜著衣袖向篝火旁靠近了一些。溼袖一遇熱流,霧白的蒸汽瞬間自衣料上嫋嫋升騰。
葉韶關擺放好木柴,直起身子向篝火走進了一步,點頭道:“這是自然。只是你為何會與這易月宮聖物牽連上?”
“一個誤會,是你們宮主弄錯了,但這誤會,如今一時半會兒我解釋不清。不是解釋不清,是他們不願相信。”鍾離湲靜靜目視著前方,少年的身影便恰好落在她視野中。
這少年有著幾分沉穩內斂,身上卻也透著意氣風發。瞧著眼前人,她倒是突然有些好奇陸景行少年時該會是何種樣子,甚至忍不住臆想他那時的模樣。同時她心中也生出一絲惋惜之感,自己似乎錯過了太多,終究是見不到的。
竟是因誤會。葉韶關起初便疑惑,還當真以為這易月宮的正統傳承人做了朝中權貴呢,但想想又不太可能,尋常布衣想要擠進權貴之中堪比登天。
況且以鍾離湲如此受朝廷重視來看,她可並非出自尋常權貴中的女子。若是尋常貴胄家的女子失蹤,至多也是以家族力量來尋找,完全不可能由朝廷來下令。
就因顧及到鍾離湲身份,所以葉韶關今夜才留了下來。這是朝廷下令讓他父親協助尋找保護的人,既然被他遇到了,那麼他便要確保她的安全。
見鍾離湲此刻渾身升騰著白汽,一雙玉足在水的浸泡中發了白,葉韶關向她走近了一些,將自己外衣脫下遞了過去,話音清朗:“特殊情況,世俗禮節便先放一放。這個給你,將溼衣褪下,否則當心染風寒。放心,我就在外面,不必害怕。”
聽少年說出這番話,鍾離湲倒是覺得有趣,不曾想,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有一天竟還能得到一個小自己七八歲的少年庇護,甚至擔憂她一人在山頂會感到害怕,因此才留了下來。當然,如若單以自己如今這具身子來說,少年似乎與她年紀相仿。
“不用了,衣服烤一陣子就幹了。”鍾離湲沒有伸手去接,反倒將自己的衣袖給擰了擰,頓了頓道,“外面風大,比洞中更寒涼,你如果將衣服給了我,又在外面吹涼風,同樣會生病的。既然是特殊情況不必在意禮儀,那你便留在洞中。”
這少年畢竟是因她而留下的,讓他去洞外吹一夜涼風,她多少會有些於心不忍。
見鍾離湲推拒,葉韶關也不多強求。在出去滅掉外面那堆微弱的篝火後,他又回了洞中,隔著篝火坐在了鍾離湲對面,時不時向火堆裡添些柴,困了就靠在石壁上淺寐片刻,兩人便這樣度過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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