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桃枝住處前,此時房門外並無一人看守。午陽傾灑,四周草木在風中簌簌搖曳,樹鶯脆鳴相和,四周一片安適。
地上偶有落葉飄零,鍾離湲拾級而上。望著近在咫尺的朱漆雕花木門,她抬起手來,略略屈指正要去扣響房門時,卻不經意聽見了裡面隱約傳出的話音,她的動作也隨即頓在了虛空中。
看來桃枝此時還在處理正事,裡面應當不止兩人。想到自己來得似乎有些不是時候,鍾離湲便悄然垂下手去,打算將東西直接拿去桃枝住處旁的小膳房,然後上山去。
然而在鍾離湲正欲轉身之際,房內再次響起一道話音,竟帶著悵嘆:“宮主,你還有何可猶豫的?此女之心自始至終便沒在我易月宮。
據我派去監察的人稟報,她不僅時常忤逆於師叔之意,甚至還當面衝撞,對師叔毫無禮法,甚至口出狂言。而她今日出宮竟是為了去萬簡閣的賭場,與人密會,她自賭場出來後,我們的人便莫名失去了她的蹤跡,這便很難洗清她與宮外之人勾結的嫌疑。”
呵,當真在派人監視自己呢,鍾離湲心下輕哼一聲,面色微凝。竟連她今日去了何地都瞭如指掌,只怕這些人還不知她何時回的宮吧?
想來也好笑,竟是將自己跟丟了,這密探可不稱職。不過應當是有人故意而為,在為她解決麻煩,只是不知出手的是萬一齊呢?還是陸景行的人。
隨著內力的提升,鍾離湲竟發覺自己的聽力似乎也靈敏了許多,屋內傳來的話聲雖微弱,但她卻連每一個字都聽得分外清楚。
鍾離湲雖然並沒有竊聽的習慣,但此刻聽到裡面有人正談論自己,並且言辭不善,她便自然而然凝了神,倒不急著走了。
雕門以絹布相糊,為避免自己投在絹布上的影被屋內的人察覺到,鍾離湲輕輕向一旁挪了幾步,側貼著半根大紅木柱而站,裡面的話音緊接著又傳了來:“宮主,此事還希望你能做出個明確的決斷,此乃關係到我易月宮的氣運根基,以及未來命數。”
似是經過了一陣短暫的沉默,最終傳出了桃枝的聲音:“小潺畢竟是宮中正統傳承的血脈,我們怎能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若真不願擔負自己肩上的責任,我也不忍強求,留下月隕鏡,送她離去就是。”
桃枝的話音落下,緊接著又響起一道恭敬而急切的女聲:“這些日子,她皆是聖物不離身,因此,她一旦離去,又怎會將聖物留下?人原本便不重要,關鍵是聖物,她既然要執意如此,給她的兩條生路都不願走,那麼便不能怪我等不仁。與整個易月宮相比,她區區一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聖物丟失百年,如今還能再次尋回已是相當不易,絕不能再讓其流落在外。之前不知聖物下落倒也罷了,至少已對我易月宮毫無影響。可如今聖物再次現世,若是不及時收回,被有心人利用了去,那關乎的便是我易月宮的命數。”這道話音,鍾離湲有些熟悉,正是今早她出宮時,與她攀談過幾句的宗律丘恪。
看來,這些人是蠢蠢欲動呢,萬一齊的預料倒是不錯。鍾離湲在靜靜竊聽的同時,雙眸中不經意生出了一層薄薄的寒意,雖早已料到宮裡有人會對她不利,卻不曾想這些人會這般急不可耐。既然如此,她等著便是,如今想要動她,那就要看他們是否有這本事了。
當然,對於此事,鍾離湲心中倒並不感到失落與氣憤,這些皆不過是被利益所趨使,世間常態而已。不過看桃枝的態度似乎有些猶豫不決,他們應當不會這樣快便下手。
其實不到萬不得已,鍾離湲也不想與他們兵戈相向,但她如今能做的便是等,等來真正的月隕鏡,用它來化解一場殺戮。而如若他們那些人實在嫌命太長,迫不及待得動手,那麼她也不介意送他們一程。
裡面片刻的寂靜後,有男子又開了口:“還請宮主勿要義氣用事,百年前的那場內亂是何其震撼,你我不是不知,我們絕不能重蹈當年的覆轍。宮主定要以大局為重!我等也不想傷她,但形勢所迫,若能以她一人的性命換取易月宮今後的安穩,那又有何不可?”
話音落下,在短暫的沉寂過後,房內響起了桃枝的嘆息聲:“你們先退下吧,此事容我想想。還有,在沒有我的命令之前,切不可妄自行動!”
聽見幾行輕微的腳步聲在屋內迴盪,並且離門口越來越近,鍾離湲意識到這幾人即將出來,而自己已不宜再多做逗留。她身子離開木柱,腳步匆匆,沿著簷下回廊從容而去,不過卻並未走多遠,最後停在了屋子拐角處的一簇修竹後。
將身子掩在竹枝間,鍾離湲暗自注視著幾人的動向,直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房前,她才拂去擋在身前的濃密枝葉,繼續沿屋子側面的迴廊而去。這是通向膳房的方向,她留下那些補品後便直接上山回了雲陌豐的住處。
雲陌豐原本以為鍾離湲今日出宮很晚才會回來,卻不曾想她這一來一去也就花了幾個時辰,見到她時,他倒頗感意外,這畢竟是她費盡心思才換來的出宮機會,就這般輕易浪費了,怎麼說都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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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住執筷去夾菜的動作,雲陌豐打眼瞧了瞧鍾離湲那兩隻空空如也的手,他心中竟陡然生出一絲落寞,感到有些失望,似乎連碗裡的粟米都不香了。
原本還想著這丫頭大老遠進次城,多少也會為他這個做師父的沽些酒回來,用來孝敬他老人家,卻不曾想,她就這樣回來了,似乎完全沒將他這師父放在心上。
要說這丫頭身上沒錢幣銀兩,雲陌豐可不信。陸府的底蘊,應當沒有幾人不知吧?他們尋尋常常售出一張琴,便夠維持普通人七八年的生計了。音律,從來都只是上層貴胄才有資格賞研的東西,而他們陸府賺的便是那些巨賈貴胄的財物。
雖說心中有些失落,不過雲陌豐作為一個長輩,他也不好明面上表現出來。看鐘離湲這樣子,想來是還未用午膳的,也幸虧他做的菜夠兩人吃,早晨煎的餅還剩了一些,從而不至於讓這丫頭餓一餐。
用膳的兩人是一如既往的少語,只不過雲陌豐見鍾離湲似乎有些神思遊離,便隨口問了一句:“可得到你義姐的訊息?”
“不曾。”鍾離湲略略搖頭,簡單兩個字,隨即低眉繼續吃著手裡的煎餅,思緒卻還停留在那幾人的對話上。既然他們已動了殺機,自己自然也要早些做好應對措施,看來在沒找到月隕鏡之前,她需更加警惕行事了。
鍾離湲不怨他們對她起殺心,既然立場不同,若真到了那一步,那她對他們不留情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她雖不知那幾人的心思究竟是為圖私利還是為整個易月宮,但他們明面上說出的那番話確實有理。立場使然,無論是何人處在桃枝這樣的位置上,面對這樣一個兩難的問題,最終皆會做出一個相同的決斷來,殺機。
說是失神,其實也不算,切確的說,鍾離湲這應當是淺思。而她性子原本便沉靜,不細看她,倒是和平日裡表現得並無區別。
而云陌豐恰恰是出於好奇,便若有似無地注視了一番鍾離湲的神情,察覺到了那絲異常。他只當她是因未尋到她義姐訊息而感到擔憂難過,便沒有再多問。他原本是打算給她放一日假,不過如今看她既然這麼早回來了,於是用過午膳後,他又繼續為她講起課來了。
經過此事,鍾離湲連夜裡睡覺都多了幾分警惕,為防那些人夜裡暗襲,她便抱劍而眠,鯤骨鏡更是不敢離身。不過後面的日子倒是一如之前一般,平淡而安寧,當然也相當充實。
安穩的日子能多一刻是一刻,鍾離湲倒是覺得相當愜意,只要等到找回他們想要的東西,這場殺戮也就解了。到時她便離開,屆時這裡的一切都不會再與她有關。
不過,鍾離湲在易月宮雖過得舒適,但同樣離開陸府在外的某個人可就沒這麼舒適了,切確而言是有些不幸。距離陸辭那夜莫名被擄,一連也過去了好幾日。
當陸辭醒來時,早已離開自己原本所在之地,並且已到了幾千裡之外的地方。自己不僅被點了穴道,還被繩子束縛著手腳,隨意臥在一輛馬車裡,一左一右兩名女子負責看守他。
本想從那兩名女子口中問出些什麼有用的資訊,然而到頭來那兩女子卻只顧著嬉戲說笑,或時不時打趣他兩句,因此也未問出個所以然來。
一路上馬車顛簸,他遭了好一番罪,只覺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一般。以至於後來,還未到達目的地,他自己便先累得又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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