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不符合易月宮的宮規禮儀,有逾越之舉,但是鍾離湲並不懂這些。也正是因為這樣,在入宮大典的所有事宜方面都是任由桃枝所指派的人手操辦,鍾離湲沒有主動去過問過一次,而且她也並不關心這些,如同一個局外人。
雖說入宮大典是在夜裡才正式舉行,但是這一日鍾離湲才剛用完午膳,石曼便帶著七八個女子來到了她的屋子,開始替她為晚上的儀式準備起來。
先是沐浴,沐完浴後需在身上刺上一種特殊的刺青,這是易月宮的圖騰,每個易月宮女子身上都會有。
“姑娘,可想好了圖騰位置?”兩個婢女為剛從水裡起身的鐘離湲披上了薄巾,適時地問了一下沐浴前所問過的問題。易月宮的圖騰在位置上並沒有嚴格的限定,全憑各自的喜好而定。
四周煙羅簾幕環繞,在細風陣陣拂過中輕盈地飄搖,迷離而飄忽。鍾離湲無意間低眉看了眼剛伸出浴桶的左足,晶瑩的水珠在白皙嫩滑的肌膚上匯聚成股,正沿著腳跟滴落,漂滿花瓣的水面漣漪陣陣。她不假思索地淡淡說道:“就刺在左腳踝處吧。”
鍾離湲決定將圖騰刺在腳踝上,其實也並非信口一說,多少也經過了一瞬間的考慮,覺得這個位置很隱蔽,平日裡根本不會被人發現。
如玉般的雙足攜帶著輕灑的水珠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鋪有氈毯的地上,柔軟的薄巾順勢自婢女的手中滑下,籠罩了鍾離湲的嬌軀,脫離了玉簪的如瀑長髮在身後微漾。
穿衣的身形在繪墨屏風上投下了綽綽地的影,待鍾離湲簡單著上一層裡衣從屏風後走出時,繪刺圖騰所需的物品已被悉數擺在了床榻前的案几上,婢女領著她向那裡走去。
如煙般的輕紗帳幕微曳,她掀帳而入,側身躺了下去,朦朧中唯有一隻玉足安放在帳外,到底要繪製出一個怎樣的圖案,她並不怎麼關心。
忍受了半個時辰火辣辣的痛意,最終一道略帶恭敬的的話音打破周圍的寂靜,傳進了帳內:“姑娘,圖騰已繪製完畢,您請過目。”
鍾離湲起身,帳幕被婢女掀起後,她很自然地向腳踝處看了一眼,圖騰便刺在了離腳踝上方約一指遠的位置上,也剛剛只有腳踝那般大小,是一個綠藤繞彎月的圖樣,生葉的藤,銀灰的月,生機中氤氳著淡淡的清冷,精緻而漂亮。
見鍾離湲將圖騰瞧了幾眼後的神情中流露出一抹異色,那個負責刺青的女子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單膝而跪:“請姑娘恕罪,屬下自作主張偏離了圖騰的位置,只是原先的位置實難下針。”
雖然在她眼裡,鍾離湲就是一個即將加入易月宮的普通女子,但是就在剛剛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子自住進易月宮以來便一直受到了她們宮主的禮遇,就因這一點,自己也不應該怠慢了人家,然而自己事先卻並沒提醒對方,私自改變了圖騰的位置而未徵求對方的意見,這明顯有些失禮了。
“算了吧。”鍾離湲的話音中帶著幾絲冷意,這幾絲冷意源自於她很不喜歡在沒有事先提醒的情況下,別人擅自更改她的決定。不過此等小事,她也不會去計較,便隨了女子的意思。況且,人家為主,她不過是為客罷了,怎能喧賓奪主?
其實拋開自作主張這一點不說,如果單單是從圖騰的位置與它那精美的圖案來看,鍾離湲其實是很滿意的,也很喜歡。當然這種喜歡與滿意是拋卻了這個圖案本身所蘊含的意義,這僅僅是因為她將圖騰只看作了一種單純的裝飾,而非易月宮的標記。
而如若只是以易月宮的標記來對待,注重的是這個圖案的意義,那麼她便不會去在意她是否滿意這樣的圖樣,更談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因為她根本不會去關心。
見鍾離湲不計較這件事,那女子暗自舒了一口氣,開始埋頭整理剛剛所用過的工具。
晚上,彎月東昇,易月宮中四處燈火輝煌,身著盛裝的鐘離湲被幾個女子簇擁著來到了恢宏的祭祀場上。這個時候,全宮的人已全薈聚於此,站列有序,在一片火把的光輝映照下,氣勢磅礴,場邊灰旗招招
這場祭祀是專為鍾離湲而準備的,不似易月宮以往那一年一度的新人入宮祭祀儀式,會讓幾十名新收弟子同時進行祭祀行禮,然後才算正式成為易月宮人。今夜就只有鍾離湲一人,但是場面佈局卻一點也不亞於以往的每次,可以說是更為盛大。
鍾離湲步上臺階,所有人的目光在下一瞬便全集中在了她身上,有的人瞬間神色微變。
對於這些從各個方向投來而帶著異色目光,鍾離湲毫不在意,打眼便瞧見桃枝正站在祭臺下的正前方,衣著配飾與她身上的近乎相同,帶著滿意的淺笑朝她點了下頭。
鍾離湲踏著從容穩定的步子走了過去,心緒卻因兩人的服飾而產生了微變。
原本以為自己今日的穿著就是易月宮普通新人入宮時所應該具備的,然而此刻她才意識到,是她將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也難怪大部分人看的神情都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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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吉時將至,想要回去換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也怨她事先沒弄清楚這些。
鍾離湲走過去後對著桃枝平平淡淡的行了個禮,隨後靜靜地站在了桃枝的左後方。
待祭臺旁的沙漏落下最後一粒沙,祭臺上剎那間四鼓齊鳴。鍾離湲眼前突然一黑,竟是所有燈火已俱滅,徒留那夜空中撒下的淺淺月光無聲瀰漫,天地間一片迷濛昏暗。
這時,六名水袖女子隨一抹身著奇裝,手握節杖的身影登上了祭臺。身為易月宮的祭司,在這樣的場面中,她比桃枝這個宮主更具威儀。
以那祭司為首,七人在供桌前站定,隨後在團鋪上緩緩而跪,一番叩拜後,祭司起身在香爐中放進了香火。
鼓聲咋停,六名女子依舊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而那祭司卻是舞動著手裡的節杖,開始吟唱一種透著古意的頌歌。
異音悠悠,詞調模糊而晦澀,鍾離湲是一句沒聽懂,然而她卻有一種彷彿置身於上古時期那大型祭司中的感覺,竟是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如同自己在遺忘的記憶深處所經歷過一般,那種感覺很微妙。
鍾離湲想,也許上古那些祭祀場面就真的如現在所看到的這般吧,以前她也只是在史書上了解到過一星半點,而如今自己所看到的也算是一種還原。
心中所產生的那種微妙感覺便是來自於當初看書時,對文字的想象,與現在所看到的真是畫面產生了一種共鳴,大腦會不由自主將這種共鳴假裝成自己所真正經歷過的事。
說到底,這僅僅不過是一種心理作用罷了。給出了自己一個這樣的解釋,鍾離湲心裡踏實了許多,否則,她怕是真要對自己產生嚴重的懷疑,切確地說是懷疑世間的一切。
自從自己從現代世界死去後,所經歷的一切都讓她覺得詭異。不過還好這次的事能夠解釋得通,可前幾次又該作何解釋呢?
那次在森林中的感覺以及她垂死時所經歷的的那個夢境,包括她死後竟來到了這樣一個世界,經歷的種種,哪一件不令她感到懷疑呢?
頌歌吟唱到一半,匍匐在供桌前的六名女子曼妙起身,繞祭司而站。朦朧中,她們在祭臺上對月而舞。
伴著再次響起的鼓聲以及各種絲竹管絃聲,她們舞姿卻不含一絲柔美與翩躚,看在鍾離湲眼中,倒真與她所見過的巖畫上所刻的某些零星動作相似。只是加上她們的水袖後,就顯得異常怪異,令她難以理解。
時間過去良久,一舞完畢,六名女子分站在了供桌前的兩邊,靜靜低頭而立,謙卑謹慎,而祭臺下亦是一片寂靜。
又是一些祭祀流程過後,藉著微弱的月光,鍾離湲隨桃枝走上了祭臺。叩首,敬香等事宜一樣不少,之後的一系列過程皆由祭司來做。
夜風習習,在團蒲上跪了良久的人絲毫察覺不到碎髮掃在額上的癢意,她靜靜地望著前方那火紅而撲閃的幾點香火有些失神。
直到儀式接近尾聲,該由桃枝為她佩戴宮徽時,她才顫了一下眼,反應過來,抬頭望了眼站在她身前的模糊身影。
易月宮的宮徽乃是一支樣式簡約的玉簪,全宮上下,不分男女,不按尊卑,所佩戴的玉簪皆相同。不過雖是簡約,但細微的地方也有獨特之處,只屬於易月宮的另一種標誌,與圖騰所代表的意義相同,亦是易月宮人的信物。
玉簪在淡淡月光中泛著微弱的頓暈,最終被桃枝輕輕簪進了鍾離湲的發上,隨後扶鍾離湲起了身。這個入宮的祭祀儀式算是徹底完成了,而從始至終都仿若在置身事外的鐘離湲也正式成為了易月宮中的弟子,算是被動接受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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