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對於河套戰役過後,匈奴單于庭如此果決的轉移戰略重心,劉榮是頗有些驚訝的。
不是因為這麼做很蠢;
而是因為這麼做,實在是再明智不過!
劉榮原本還想:失去了河套,匈奴單于庭必定會產生一些動盪——就算不會出現一個‘鳴鏑弒君’的新單于,也起碼要有一次血洗、暴力鎮壓。
而後,匈奴人必定不甘於河套之失,依舊會嘗試著奪回河套。
等過個幾年,損兵折將之後,匈奴人才會認清現實,接受‘河套不再屬於大匈奴’的既定事實,並以此為基礎,重新制定對外戰略。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為了在大體戰略層面,更好的應對匈奴人可能做出的抉擇,劉榮曾站在匈奴人——站在匈奴單于庭的角度,去思考匈奴帝國未來的走向。
如果朕是匈奴單于,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的瞬間,劉榮便得出了答案。
——放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徹底放棄河套地區,迅速將戰略重心西移!
但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躲避漢家的兵峰,而是為了在西方、在遙遠的中亞地區重新建立自己的威望,並讓匈奴帝國‘重新偉大’。
而後,便是著重深耕西域,徹底達成對西域地區的完全統治,將西域這個輸血包牢牢掌握在手中,做好和漢人長期拉鋸的準備。
在中亞得到補充,並徹底掌控西域這個血袋之後,再回過頭,和漢人拉開架勢,鬥上個三五十年;
等戰況焦灼,漢人百姓疲於久戰,百姓民不聊生,漢人內部自然會出現問題……
這,就是劉榮站在匈奴單于的角度,以匈奴當下所面臨的情況為準,所能想到的最優解。
但在簡單的思考之後,劉榮便斷定這個最優解,大機率不會被匈奴人採取。
原因很簡單;
——不是什麼人,都能如先孝景皇帝那般、像一個冰冷無情的決策機器一樣,以極致冷靜、不摻雜任何情緒的精神狀態,做出理論上最正確,實際上卻無比憋屈的抉擇。
尤其是匈奴人!
尤其是慕強心理極強,強到宗教信仰都有極為濃烈的‘我打不過的就是神’味道的匈奴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至高統治者,做出哪怕一絲一毫有軟弱嫌疑的決策。
就拿眼下,才剛失去河套地區的匈奴單于庭來說;
按照草原遊牧之民最樸素的期望,這個時候的匈奴單于,就該把草原所有能夠作戰的勇士都聚在一起,朝著河套地區發起向死而生的英勇衝鋒!
單于應該以身作則,甚至於衝鋒陷陣,帶著不奪回河套誓不罷休的堅定意志,讓大匈奴的騎兵重新踏足幕南地!
而在這種殷殷期盼下,單于居然低聲下氣向漢人的皇帝求和,甚至還要遠遠躲去西方,去欺負羸弱的西域各國,又或是那些金髮碧眼的西方人?
在這種情況發生的瞬間,匈奴單于就會失去草原大半遊牧之民的效忠!
要不了多長的時間,草原某個犄角旮旯的角落,就會出現一個——甚至是雨後春筍般,冒出成千上萬個‘勇敢者’;
取不取代單于另說,起碼這些人會打起‘揮軍南下,奪回河套祖地’的旗號,並迅速壯大起來。
然後,草原就會出現一個最強蠱王,將所有決心奪回河套的勢力聯合起來。
到了這一步,這個‘反漢聯軍統領’的地位,實際上就已經不比單于低了。
考慮到此間種種,劉榮先前才會斷定:匈奴人,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哪怕明知無法奪回河套,匈奴單于軍臣,也必定會象徵性的做出一些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