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劉榮這一朝~
準確的說,是從劉榮太子監國開始,大家便隱約感覺到:不知不覺間,做漢家的官,似乎多了一個隱性的先決條件。
得會辦事兒。
在過去,孝子舉孝廉而為縣令,可以一輩子都不管縣衙事務,甚至一輩子都不出現在縣衙班房;
只做個甩手掌櫃,將具體事務全丟給副手們,自己則安心領著六百石到千石的俸祿,安度餘生便是。
商人子弟貲為郎、貴族子弟蔭為郎,也不需要能力多麼出眾——去宮裡應付著待兩年,鍍層金,順便長長見識;
到了時間就出宮,憑藉在宮裡增長的見識,在遠離長安朝堂的偏遠地區,甚至直接就是關東某個縣令,乃至郡都郵之類的職務,然後混吃等死一輩子,那也是很香的。
唯獨力田,因為其本身就是有餘‘種田種的好’而做官,所以做了官之後也無法躺平,只能更加努力的種田。
可即便是‘無法躺平’的舉力田,也依舊是隻需要種田而已。
但自打劉榮太子監國,逐步接管漢家的政權之後,一切,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幻。
——對於舉孝廉,劉榮的第一反應很正常:派出採風御史,核查孝子事蹟是否屬實,並走訪其家鄉,核查其德行。
但在審查結束,確定這就是一個孝子,可以舉孝廉時,劉榮卻並不像歷代先皇那般直接任命官職。
而是先‘欣慰至極’的頒詔表彰,並舉為孝廉,順帶著把孝廉事蹟傳播一番,以作為正面典型。
然後,就把舉孝廉者接回長安,直接安排進少府、內史,乃至於相府這樣的具體事務部門鍛鍊!
美其名曰:士不教,不得徵;官不教,不得任。
這麼做的效果非常顯著。
自先孝景皇帝三年,也就是劉榮太子監國那年至今,這過去四年的時間裡,漢家全天下總共舉了三位孝廉。
其中一人被安排到了劉舍的相府,鍛鍊兩年之後外放關東,做了某個貧困縣的縣令。
根據採風御史帶回來的訊息,那位舉孝廉出身,並曾在相府歷練的縣令做的好不錯——至少把縣內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雖然沒有什麼進取心和進取的能力,但守成卻也是綽綽有餘。
其餘二人,一個至今都還在內史歷練,據說天資不錯,已經能寫會認,並處理政務公文了!
至於去少府歷練的那個,則出了點差錯——因為受賄而被劉榮貶斥,丟去了豐邑做城門尉。
就豐邑那臥虎藏龍的地方,這位孝廉出身,卻又同時有道德汙點的門尉,怕是這輩子都無法以權謀私、中飽私囊了。
從以上這三位——自劉榮掌權至今,漢家全天下所舉的三位孝廉的經歷,就不難看出在對待官員的問題上,當今劉榮,與漢家歷代先皇的區別在哪。
——太祖高皇帝不問出身,不論能力,甚至不關心你辦事的手段,而是隻要結果。
只要你能把事情辦好,太祖皇帝就高興;
哪怕你是個卑鄙小人,太祖皇帝也大機率能和你把酒言歡。
可若是事兒辦不好,哪怕你是個道德君子、當世大儒,太祖皇帝也能吹鬍子瞪眼,甚至把你一腳踹進水溝裡,再在你的儒冠裡面撒尿。
孝惠皇帝更看重一個人的德行,非正人君子不用!
卻反而不怎麼在乎這些正人君子,到底是精幹的能臣,還是紙上談兵的趙括;
太宗孝文皇帝,則稍微現實一些——什麼人到了太宗皇帝手裡,幾乎都能找到自己的價值。
小人,太宗皇帝有小人的用法;
君子,太宗皇帝也有對君子的安排。
主打的就是一個:來者不拒,天生你材必有用!
但比起劉榮‘得會辦事兒’的官員任用先決條件,太宗皇帝也還是有些過於‘來者不拒’了。
因為能辦事兒的幹吏,太宗皇帝能用;
不辦事兒的昏吏、無能之輩,太宗皇帝,也能找到他們的‘閃光點’。
比如做個貞節牌坊,或是泥塑雕像之類……
而當今劉榮對待官員,雖然從來都沒有明說‘官員必須會辦事兒,必須有合格線以上的政治水平’,但劉榮在對待官員任免相關事務上的所作所為,卻時時刻刻都在佐證著這一點。
具體來說就是:某個官員任命被劉榮否決,理由五花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