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開春之後如何……”
如是想著,欒布緩緩回過身望向身後幾里外,那面已經隱約可以看見輪廓的城牆。
良久,欒布一絲不苟的面容之上,也終於露出了一抹難得輕鬆地笑容。
——佯攻高闕,無疑是此戰,北地方面軍所走出的一步妙旗。
在此之前,北地方面軍佔據著河套,一直等待著回援的單于庭主力有所動作,卻又遲遲沒能等到。
時日一久,莫說是將帥,便是底層士卒,心裡也開始犯起了嘀咕。
這單于庭主力,不會是在密謀著,要搞一個大活吧?
就像我大軍明面上,和匈奴人‘約戰’馬邑,實則暗中謀奪河套這般?
於是,不安的情緒,一度席捲了大半個北地方面軍。
彼時的欒布、韓頹當等一眾將領,別說是想辦法穩定軍心了——就連他們自己,心裡面也同樣犯嘀咕。
匈奴人的軍隊,幾乎完全以騎兵組成,論機動性,遠非以步兵為主要組成部分的漢軍所能相比。
一旦匈奴人也學著漢家,搞一個聲東擊西,又或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類,漢家很可能反應不過來!
萬一邊牆真有哪個部分,被匈奴人突襲扯開口子,那此戰,可就不是河套究竟為誰所有的問題;
而是漢家在這場被匈奴人入侵的戰爭中,究竟會蒙受多大損失的問題。
這個擔憂,讓欒布接連幾日寢食難安,深怕哪天醒來,就要接到邊牆某一處的求援信。
好在劉非、韓頹當二人的提議,基本完全解決的這個隱患。
——佯攻高闕!
一如欒布、韓頹當,乃至漢家上下君臣,早在戰前的判斷:高闕,絕非漢家在最近一到兩場戰役中,所能覬覦的。
因為高闕對匈奴人的重要性,甚至達到了軍臣本人寧願親臨戰爭,親自揮舞刀劍守城——甚至死一個單于在高闕關牆之上,也無比守住的高度。
蓋因為高闕的歸屬,基本可以決定幕南的歸屬。
匈奴人已經丟了河套,已經丟了一片天堂般的塞外江南;
若是再丟幕南,那隻能擠在幕北苦寒之地的匈奴帝國,莫說是否還能繼續以‘帝國’存在了,便是對遊牧之民的統治,也大機率會土崩瓦解。
草原各部,或許會再次分裂,各自為政;
匈奴單于庭,或許也會分裂為幾個部分,如歷史上那般,分為東南西北各路單于。
當‘單于’二字在草原上成為批發品,草原遊牧之民在短期內,也就無法對漢家、對諸夏產生絲毫威脅了。
這一點,漢家心知肚明,匈奴人也必定了然於胸!
所以,漢家針對高闕的任何一項動作,都必定會引起匈奴單于庭,乃至整個草原——至少是幕南地區的十二分關注!
因此,欒布這手佯攻高闕,看似是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平白浪費時間精力,實則,卻是將匈奴人的注意力,強行拉回到高闕、拉回河套幕南前線。
我是打不下來高闕;
你也知道我打不下來;
但你敢賭嗎?
敢賭我一定打不下來高闕,轉而將大半兵力、精力,投入到其他我猜不透、想不到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