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辛夷解白綾的那隻手無力垂下,她何嘗不想活下去,可眼前的情況容不得她選擇,她不想連累諸葛清鴻陪她一起死,可諸葛清鴻不願舍她獨活。她該怎麼辦。山頂現在還不知是什麼情況,來襲的黑衣人皆是絕頂高手,同門一時半會脫不了身,什麼時候才會有人來救她們。
諸葛清鴻見肖辛夷垂下手之後大喝一聲,抓著白綾的手瞬間抬起,張嘴將白綾一頭咬在口中,複用手去拉白綾欲將肖辛夷拉到他身邊,可他每一次用力,抓著樹幹的手就往下滑一分,只拉了三次便不敢再動。有一瞬間他幾乎就要撐不下去了,可看到近在咫尺的那道白色身影,想到他若是一鬆手,來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到她,抓著樹幹的手又緊了幾分。
諸葛清鴻以牙關緊咬白綾運起體內殘餘內力,兩指並立間將內力注入白綾,隨後發現這白綾竟毫不排斥他的內力。諸葛清鴻大喜,將所剩內力一絲一絲注入白綾傳入肖辛夷體內。
肖辛夷只覺一股暖流從她手腕湧至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體內肆虐的寒氣遇到這股霸道內力瞬間化為烏有。山風依舊凌冽可她卻感不到一絲冷意,體內內力也在逐漸恢復。
待內力恢復到五六成山頂已露出魚肚白,肖辛夷正欲讓諸葛清鴻收回他的內力,抬頭望見雪色白綾自諸葛清鴻口中至肖辛夷手腕處全部化作血紅色。
血色如妖冶絕豔的彼岸花盛開在聖潔雪山之巔,帶著孤獨決然不顧一切的瘋狂,這絕豔悽美的顏色卻是通往忘川之畔的渡船,血色還在蔓延,雪山被越開越盛的彼岸花覆蓋,縈繞在肖辛夷鼻尖的血腥氣也越來越濃。
兩人皆腳下懸空,無法施展輕功,肖辛夷只能運起內力使自身重量減輕。諸葛清鴻微微斜眼看著她,肖辛夷幾乎崩潰厲聲哭喊道:“你把內力收回去,快收回去,我內力恢復了,可以顧好自己了。”
諸葛清鴻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告訴她聽到了她的話,將內力停下,騰出手來用兩隻手抓住樹幹。肖辛夷這才看到從他抓了一夜樹幹的那隻手指縫裡有鮮血正潺潺而出。
肖辛夷腦中一片空白,此時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是無意識的喃喃自語‘諸葛清鴻,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那麼傻。’
淚眼婆娑中看到有兩道玄色身影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其中一人鬚髮皆白長鬚及胸,正是她的師父司馬正清,只見司馬正清一手抓住諸葛清鴻左臂,雙足在鐵樺樹上一點便向橋頂而去。
此前數年此後經年,肖辛夷從未如這一刻灑脫,彷彿這世間再也沒有值得她害怕的東西。
回過神來肖辛夷這才驚覺她的身子亦騰空而起,緊跟在司馬正清身後,身側那股熟悉的氣息她不用回頭便知是鍾淵。
她微微轉頭,映入眼簾的是鍾淵臉上幾道血痕,還有幾處被樹枝荊棘掛破的玄色喜服,以及她看不懂也不想懂的眼神。
待肖辛夷回到連心橋上時,凌峰山頂已是朝霞滿天,兩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終於得救了。
司馬正清盤膝於凌峰山頂為諸葛清鴻療傷,肖辛夷踉踉蹌蹌跑上前去,那個束了她一夜的少年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嘴角胸前俱是血跡,一隻手血肉模糊,另一隻手上有道血痕,深可入骨。
即便如此,漫天朝霞下少年臉上卻是一副安心表情。俊郎面容讓身後萬丈青山都失了顏色。
不離不棄生死與共,即便是懸崖深淵也不能將彼此分離,肖辛夷,你還怎麼逃。
肖辛夷跪倒在諸葛清鴻身邊輕輕執起他的一隻手託在掌心,接過旁邊弟子遞過來的止血藥灑在他血肉模糊的手掌上。
就是依靠這隻手牢牢抓住樹幹才沒能讓他兩人葬身崖底。另外一隻手上傷口雖不多隻有一道勒痕,卻深入骨髓,若不好好護理,只怕是要廢了。就是這隻手在巨大的衝力下還能緊緊扯住白綾,沒讓她香消玉殞。
白色繃帶一層又一層的纏在諸葛清鴻雙手上,遮住了他血肉模糊的傷痕。卻不知肖辛夷的那顆心能否隨著這些繃帶也纏繞於諸葛清鴻手中。
鍾淵看著跌坐在遠處傷痕累累的一對璧人,突然覺得有一種他從未在意過的東西正從他身邊悄悄溜走,他伸手想握住,卻發現身邊什麼都沒有,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有什麼東西舍他而去,再也不屬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