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望著嘆息聲聲苦笑連連一副不堪回首模樣的道士嗲嗲,愣怔了好一陣子方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道士嗲嗲!您窮經皓首數十年此‘心針’功法才小有所成麼?莫非小子也需到那七十古稀之年方才能體會到您今日的心境?小子算算,嗯……嗯,啊!怎麼著還需要六十年多的光景?!”
邋遢道長的臉上重又浮現出了之前的那種古怪笑容,他盯視著秦錚白皙稚嫩的面龐與期盼的眼眸,移時,方才留得一句話哈哈大笑著飄然來到秦東與秦三兩個小子的身旁。
“你這娃娃算得可是要六十年麼?哈哈哈,兩倍於它的光景你且就只將它當做六十年吧!哈哈哈……”
邋遢道長來到秦東與秦三身邊之時也是同樣的一副做派。
他將雙手置於躬身肅立的秦東、秦三頭頂的髮髻部位,略略感受了一下之後不覺呵呵笑將起來,而後用手輕拍著秦東的髮髻開口言道:“呵呵,好一個饕餮貪食的贔屓,若是習得一身霸道剛猛的‘氣沖斗牛’外門功夫,絕計不失是一位三國時期典韋一般的英雄好漢,只是小子你嗜肉如命卻不是個康健永寧的取生之道!”
秦東雖不似二郎君秦錚那般機敏率性,卻也是憨厚之中透著幾分執拗精明,眼見著眾人皆為敬服的道長高人待自家一副和藹可親的親近面孔,黑壯小子遂奓著膽子憨憨地回覆道:“道士嗲嗲容稟,小子生就是這副五大三粗的軀體,肚腹胃腸也遠較弟弟與其他夥伴們寬大,故而食量也較之兄弟們高出許多,尤其歡喜那些肉食甚是不喜那等素食。”
“道士嗲嗲,典韋甚的英雄人物請恕小子年幼不知,不過論起三國時期的猛張飛小子倒是清楚得緊,想來與小子一般也是個黑黑壯壯能吃能扛的兒郎!”
“說來也怪,小子若是一天不得肉食,就像是患了重病一般渾身上下毫無半點力氣,若是肉食管飽,小子家鄉莊子場院中那隻數百斤重的碾子便是小子一人的玩物,其他夥伴少不得跟在小子後面吃灰撒跌。”
“哈哈哈,好一個無有了肉食就如同患了重病一般渾身上下毫無半點力氣,莫要囉嗦此事道士嗲嗲已然省得了,呵呵,自是少不得你這黑壯小子那一餐肉食便是,只是小子,想要吃得飽且吃得好,唯有憑藉自家的力量到山林之中盡心獲取去吧!”
“這個黑胖小小子嘛,倒是個一身訊息古怪機靈的娃娃,只是這男兒的膽量到了小子身上何故只有那麼區區兩分之寡,嗯!到了那裡少不得要將你放入深山之中,過一過深山密林一人一屋的日子也好壯壯小子的膽量。”
秦三小子生性膽小怯懦且年齡更是三個小子之中最為年幼的一個,本就對威武霸氣的邋遢道長驚懼莫名,眼見道長高人說話間已是來到了近前,探手便在自家腦袋頂門處摩挲了一陣,耳聽著長者言及自家膽量甚寡,還要將自家置於深山密林之中一人一屋以壯其膽量,雙腿股慄嘴巴哆嗦之際,原本想要學其大兄親切稱呼道長高人為道士嗲嗲,只是哆嗦了數次“道士……道士……道士……嗲……”,然道士嗲嗲這一親熱的稱謂卻是未曾叫出一聲。
秦三小子如此怯懦滑稽的一番做派,直把邋遢道長看得是咧嘴一樂,只是老人家立時便板著臉瞪眼睛高高抬起了右手看似是要發火動怒的模樣,然高高舉起的手掌最終卻是輕輕地落在了秦三的小腦瓜頂蓋之上。
“呵呵,你這黑胖娃娃若是不將那膽子練得肥壯起來,長大成人功業來臨之時充其量也只是能做個探聽訊息望風行事的斥候,若是如此還要你有何用?!”……
話雖說得有些苛責,然邋遢道長已是一一窺測過了秦錚諸人的稟賦心性,其間小有遺憾不盡完美之處卻也在人情常理之中,心情大好之際道長招手喚過了秦亮,命他端來了三碗蜜糖涼飲,又吩咐三郎滿斟了一盞丹桂美酒,與三個偷偷竊笑暗自驚喜的娃娃舉杯共飲了之後,顧盼之間袍袖向後輕揮而出,哈哈笑著一把托住了正欲向他大禮叩拜的秦亮。
早在聽聞道長前輩親自前來探視自家那兩個小子之時,為人本分忠厚老實的秦亮便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他本想立時起身攜秦東、秦三二子前去拜見道長前輩,奈何尚未起身之時便聽得前輩高人因為禮多之事惱怒發作於三郎,見此情景秦亮便知世外高人之行事風格往往出人意料,絕非是自家這等尋常人物能夠隨意揣測的。
自付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武功本領絕計比不得自家的白衣三郎,眼見往日裡率性灑脫任俠仗義的秦霄秦三郎,如今卻是連連吃著硬頭釘子一副唯唯諾諾焦頭爛額的模樣,心中大呼僥倖的秦亮自此便打消了前去大禮拜見的念頭。
見到道長高人與三個娃娃嬉笑怒罵之際,臉上一副歡喜自得的模樣,言語之間也似有將秦東、秦三一併納入其門下之意,恍若夢中的秦亮既為二子有此奇緣得蒙前輩高人的垂青而欣喜不已,心中又難免思前想後惴惴不安。
秦亮的擔心不是沒有他的道理。
秦東與秦三自幼年時便一直長於幷州清源縣老家,從未出過遠門也毫無任何見識禮法可言,道長前輩雖說生性灑脫不受尋常的禮儀束縛,然奇人異士卻也總有自家的禁忌規矩,作為父親秦亮自是擔憂自家那兩個慣會惹是生非的頑童一時興起言行無狀行事唐突,若是觸犯了禁忌規矩而獲罪於高人,剛剛入門再被開革了出來卻又該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喜憂參半之際,秦亮聽得道長前輩吩咐自家前去端送涼飲一事,心中不免大喜過望:何不趁此良機代全家向前輩高人大禮拜謝,道長高人雖不喜此等禮儀做派,然禮多人不怪的道理秦亮自付要比家中的兩個頑童明白得緊,至不濟當兩個混賬小子犯錯惹禍之時,道長前輩或許會看在自家的三分薄面之上輕饒過他們。
想定了此事之後秦亮並未再回自己的席位,而是恭恭敬敬肅立於道長身後大約兩步開外的地方,只待前輩了卻了眼前之事便要大禮叩拜,孰料此等謀劃雖好但卻還是出乎秦亮的意料,哈哈笑著的道長高人雖背對秦亮滿飲了盞中美酒,腦後卻是猶如長了眼睛一般無聲無息間向後揮出了袍袖……
抱拳躬身剛剛伏下身體正欲大禮叩拜的秦亮,只覺面前仿似無影無形間突兀出現了一道無比堅固的牆,任他怎地拼力掙脫也是無能為力無濟於事,驚駭之餘抬眼看時這才赫然發覺自家的身軀,已然被那條看似柔若無物破爛不堪的袍袖牢牢束縛於原地動彈不得。
哈哈笑著的道長回過頭來,如鷹隼一般深邃的眼眸笑眯眯地望著瞠目結舌的秦亮,未及大驚失色的秦亮回過神來,便覺纏繞在雙臂之上的袍袖猛然一股巨力襲來,剎那之間百四五十斤重的秦亮如騰雲駕霧般飄飄然來到了前輩高人的身前。
毫不誇張地講,秦亮與道長前輩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得就連道長面龐之上剛剛長出的絨絨鬚髮都瞧得是清楚楚。
忠厚老實的秦亮隨在秦公身邊多年,耳濡目睹薰陶教誨之下一向尊禮守儀從未敢如斯唐突冒犯他人,更何況是眼前這位出神入化的前輩高人,連連受驚的秦亮拼力向後掙脫欲將出言告罪之際,卻被道長前輩一把扯住了臂膀,耳畔隨即傳來了前輩低沉的嘶啞之聲。
“秦亮!莫要想著自老道這裡掙脫開來,也莫要開口向老道請罪,更是休得給老道行下大禮,今日此間若是有半分違背老道之意,嘿嘿!汝那兩個小子想要拜入老道的門下卻是痴心妄想!”
聞聽此言,剛剛還想自道長高人手中掙脫開來的秦亮便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定在了那裡。
莫想要掙脫,也莫要請罪,更是休得行禮,秦亮此時想要做的事情全然已被道長前輩一一否決,若是因此壞了兩個小子的奇緣美事,縱使秦亮即刻身死魂消於此也絕計會痛心疾首心有不甘。
“秦亮,想必你已知老道本是生性率意不受世間禮法拘束之人,最喜的便是那等天真爛漫的孩童心性,你心中所思所慮之事大可放寬了心,老道絕計不會在意那些娃娃的言行舉動,只有一條,若是入得老道門下,想要混個稀鬆平常那是絕無半點的可能,然若想學得一身了得的功夫博取一番遠大前程,必須要有自強不息聞雞起舞吃苦耐勞的精神,你若覺得秦東、秦三二子耐得住那些艱辛勞苦,數月之後老道自將前來帶人入得山門,你若覺得此舉不可為之,老道便當此事從未發生,不知你意下如何?!”
甚的?!自強不息、聞雞起舞、吃苦耐勞、艱辛勞苦?!
道長高人,您所說的可是真的麼?!
哈哈哈,還請您早早行下此等好事,某以為此事大有可為!!
平日裡只因某隨在大郎身邊於他任職的州縣府郡侍奉左右,無有時間精力料理那兩個竄上躥下的猢猻,府中老夫人為人和藹待人親近大娘子賢淑溫存,與秦東、秦三兩個頑童如同侄孫晚輩一般仁慈寬鬆,自家婆娘齊氏更是個不明事理的婦人,毫無管教之能且嬌寵放任,數年的光景下來皮野慣了的秦東與秦三竟然大有出息成浪蕩無賴子的徵兆,如此情景怎能不令為人父親的秦亮焦火上心。
此次東都洛陽之行無論如何秦亮都要將兩個小子帶在身邊,就是想讓二子朝夕之間從嚴從苛地受到阿郎與阿爺的管束,哪成想今日竟然遇到欲將親自操刀管教此等猢猻的道長前輩,此乃天大的幸事怎能不令秦亮為之歡呼此事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