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垂老矣的段純風靜靜的坐在了佐敦樓前,他踐行著對少年郎的承諾,拼盡一切守護著佐敦樓入口的大門。噤若寒蟬的蔣府家奴們望著倒地不起,不再動彈分毫的蔣英宇,他們的眼神裡神色複雜,滿是難言之意。他們以英婆婆為首,此刻自然是留意到了英婆婆的消失。可是令人感到詭異的是,對於此事,他們居然不約而同的閉口不提。
段純風的身旁,橫立著一頭渾天漆黑,四蹄雪白的神駿,黑雲踏雪。它顯然是看出了段純風對自己和自家主人的好意,這會兒正歪著腦袋,在段老頭身上撒嬌般的蹭來蹭去。熱乎乎的氣息噴在臉上,略帶著一絲潮氣,段純風非但不抗拒,反倒是頗為享受這來自於黑雲踏雪的親暱之舉。只見段純風滿臉慈祥,笑呵呵的撫摸著黑雲踏雪順滑的馬背,喜上眉梢的開口說道:“小馬兒你雖口不能言,但是卻知道忠心護主,倒是強多了世間很多的人。你那小主人倒也是奇人,居然敢教你呼吸之法。他做事不動腦子,你也是個愣頭青。這馬兒的身體構造、血脈筋骨跟人的可謂是天壤之別,難道就不怕你修煉出了岔子。”說到這兒,段純風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見他猛然間虎軀一震,直直的望著黑雲踏雪,出聲喃喃道:“呼吸之法好似玄牝之門,一法通,通萬法。李老鬼走的時候陰陽之道,老夫我行的是生死之法。既然你呼吸之法方才入門,未來之雛形未定,既然能通幽冥,也當能明生死。既然如此,老夫何不給你未來的馬生增添一絲更加豐富的可能呢。呵呵,以馬為徒,好生妙哉。”
段純風倒也是個妙人,心念一動,他便不再含糊,手裡捏著法決,指尖現出青綠流光,輕輕地將手指按在了黑雲踏雪的頭顱之上。黑雲踏雪起初不明這老頭兒的用意,連忙反抗。可是很快,它只覺得自己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一幅幅玄妙的畫卷,只讓它沉浸其中,難以自拔。隨後,它便雙目微合,滿臉享受,不再掙扎了。
段純風正在悉心傳授自己的馬徒弟,卻是不知城主府裡已經暗暗的掀起了一番風雨,即將波及至此。
話說那神秘的身影轉回了城主府的大堂之上,他推開了緊掩的大門,精緻的走向了端坐在大堂之上的牟墟落。烈火狂牛見到神秘人現身,便忍不住出聲問道:“如何?你怎麼回來了?大陣靈材消失可與佐敦樓有關係?”
神秘人聽到了牟墟落的問題沒有回答,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緊接著環顧牟墟落四人,意味深長的出聲說道:“諸位可知道今日佐敦樓裡出了一位半步天境的神秘強者?”
“什麼?半步天境?那可是比牟老怪的修為還要強大啊,這三峰城裡何時出現了這麼一位強者。”
“你為何會有此一問,莫不是這位神秘的半步天境與靈陣靈材消失有關係?”
大堂中四位老者除卻牟墟落外,聽到神秘人的話後都面露疑惑,繼續出生追問道。
話說這問題來自於三位老者,可是這被提問的神秘人卻偏偏將目光對準了面色陰沉的牟墟落,一字一句的出聲言道:“他是不是與靈陣靈材消失有關重要嗎?呵呵,據我所知,雖然諸位都是普通的地境,不過既然雲王敢將安定城交託至你們的手中,想必定是留下了後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降得住一位半步天境了。況且,那位神秘的半步天境可是藏身在佐敦樓內啊。這佐敦樓,嘖嘖嘖,可不容有失啊。”
聽到了神秘人的話,眾人紛紛對其側目,他們倒吸了一口涼氣,稍加思索後,眉宇之間便寫滿了猶豫。三人彼此對望了一眼,便低下了頭,只是悄悄地望向那端坐在高臺之上的牟墟落。
烈火狂牛面無表情,默不作聲。他怒眼圓睜死死地緊盯著開口說話的神秘來客。果然無愧於烈火狂牛的名號,牟墟落雖未開口說出一句話,可是他渾身上下卻都充斥著一股逼人的火氣。重威之下,本就沉悶的大堂之中更是多出了一絲難忍的壓抑。面對著牟墟落逼人的眼神,神秘人非但沒有畏縮,反倒是昂首挺胸的針鋒相對。兩人彼此對望了良久,雙雙無聲,好似在進行一場博弈一般。終於,牟墟落伸出大手猛拍了一下身前的方桌,開口沉聲說道:“經查,有一受大漢王朝派遣,暗中潛入安定城的半步天境強者,趁我等沉心備戰之際,破壞大陣執行,以至於城主府半年靈材毀於一旦。此半步天境居心叵測,現藏匿於城主府旁佐敦樓之內。為治其盜毀靈材之罪,防止其繼續為禍安定城,現金我牟墟落當請雲王遺寶,懲斃兇徒,以壯我浮雲之威!”
牟墟落話音方落,緊接著又冷冷的掃過堂中三人,聲音冰冷的說道:“你我四人受雲王囑託,鎮守城主府。雖以我為主導,可是大陣靈材出了岔子,恐怕與諸位也都脫不了干係。如今兇犯已經查明,對於老夫方才的決斷,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此言一出,堂中三人便瞬間噤若寒蟬。他們望向牟墟落,從烈火狂牛的雙眼裡看到了狠厲與決絕。三人都是活成了精的老油條,自然看出了牟墟落的打算。如今靈陣出了岔子,靈材大批被毀已經是城主府上下瞞不住的秘密。事已至此,既然無法隱瞞,無法挽回,那便只能全力補救了。此事事關重大,雲王得知後必定會追求相關責任。因此徹查真兇成了眼下的當務之急,可是與這件事情真正的原委相比,找到一個可以承擔的真兇或許更為重要。換言之,真相不重要,找一個能夠讓人相信是人犯的人販才是重中之重。果真是無巧不成書,剛打了哈欠,就來了枕頭。這位神秘的半步天境剛好滿足這個兇犯的所有條件。
首先,段純風來歷神秘,之前從來沒有過絲毫的顯山露水,縱使雲王心有疑慮,對於這人的身份也無從查起,是人是鬼,是好是壞,全憑牟墟落等人的一張嘴了。
其次,段純風今日偏偏又出現在了主城區,出現在了城主府一旁的佐敦樓。而佐敦樓裡為浮雲做事的人員名單裡可沒有這人的記載,因此他只能是來與王大安的相助的幫手,換言之,也就是站在了浮雲軍的對立面。
其三,段純風的修為很是微妙。半步天境,意味著段純風的修為處於地境與天境之間。天境未達,地境已滿。如此一來,既然有天境的玄妙作為依託,作為地境強者的牟墟落自然無從探知他對大陣靈材做了手腳。同時,段純風又未真正的到達天境,牟墟落堅信憑藉著雲王遺留的至寶,定然可以將其收服了。
最後,相傳安定城主城區的大陣乃是先民時代所遺留下的不二法門,這等玄妙豈是普通人可以輕易動手腳的?因此甭管幕後真兇是誰,作為半步天境強者的段純風本來就有著很大的嫌疑,說不定還真是他動的手腳也不盡然。
城主府大堂之中久久無聲,其壓抑之氣更勝。牟墟落見到了三人閉口不言,頓時怒從心頭氣,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怒不可遏的走下了高臺,衝到了另外三位老者的身邊,火冒三丈的出聲呵斥道:“如今你我四人可謂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事拖不得,必須儘快有個了結,如若不然,哼,想必你們也見識過雲王的手段。我這麼做可不單單是為了我自己,休要忘了你們背後的家族和子孫後輩。你們必須儘快給我一個信得過你們的理由,如若不然,我寧願玉石俱焚,也不願意時刻提防那從背後捅過來的刀子。”
牟墟落氣勢逼人,其他三人在威逼之下不由得接連後退了幾步。他們有心反抗,卻發現了牟墟落藏在背後的右手裡正捏著一尊方方正正的寶印。寶印之上,暗光流轉,顯然已經飽受了歲月的侵蝕。這寶印不是他物,正式牟墟落口中所說的雲王遺,寶印落下,堪比天境一擊。見到寶印,三人心中的對抗之意瞬間蕩然無存,更何況牟墟落並無虛言。三人對視一眼,紛紛長嘆一聲,敞開了心神,對著牟墟落齊聲說道:“我已開啟了神魂,你打可以留下禁制。如此一來,若我等違背約定,將此事洩露出去,生死就只在你一念之間了。”
...
對於城主府的算計,段純風一無所知。他望著日頭一點點的由東向西,心中暗暗盤算著關獨行帶兵安返還的時辰。他伸手拍撫著黑雲踏雪的脊背,對於城主府的陰謀和那一尊方正寶印獨一無所知。老人與馬兒擠在一起,望著黑洞洞的佐敦樓,一個回憶著往事,一個憧憬著未來。
佐敦樓外的小二層樓上,葛雲臨窗遠眺,他望見城主府的大門忽然開啟,從府內浩浩蕩蕩的走出了一行人馬。為首一人身材欣長,面若重棗,一身火氣。只見他右手橫在身前,手裡捧著一尊方正寶印,正是那脾氣火爆的烈火狂牛,牟墟落!
82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