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捱了夏澤一記重拳,硬生生飛出去三丈,然後落入河中,臉朝下,背朝上,一動也不動。
身後那隻被他一掌按進土坑裡的白猿,也是一動不動。
萬籟無聲,夏澤隨手撿起一根光禿禿的棍子,朝著空氣之中揮舞兩下,愛不釋手。若是兒時能夠有這一根「寶劍」,方圓十里內恐怕都找不到一顆完整的油菜花。
他用那根棍子戳了戳漂浮在水面上的孫道人,待到那屍身翻過來,竟然緩緩變成了一張乾癟的人皮,他微微皺眉,果然是那道人用的金蟬脫殼之法,而真正的孫道人,恐怕早就溜之大吉。
他搖了搖頭,這道人若是能夠從他的眼皮底下溜走,那他還混不混了?
他回過身,在地上重重一踏,遠處被種進泥土的白猿,猛地被這股勁力震得從泥土裡崩出,就此甦醒過來。
白猿原本一臉呆滯,看到了向他緩緩走來的夏澤,慌忙跪倒在地,磕頭不止:「仙長饒命!仙長饒命!都是我家通臂猿猴老祖宗和那道人的陰謀詭計,與小的無關啊。」
夏澤鐵青著臉,捋了捋凌亂的衣襟,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將後背留給那隻白猿,席地而坐,而他的目光,定格在天邊那一條紅色的火線。
短短几息,袁恩心念電轉,猶豫著要不要趁著這個少年背過身去,偷襲然後將他結果。
就在這時,少年聲音風輕雲淡:「你已經丟掉一條手臂了,就不要再幹傻事了。」
袁恩心下大驚,將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直呼:「小的不敢!」
夏澤回過頭,驀然一笑:「若是那道人一會與你的說辭不一致,你的下場會如何,你自己猜。」
白猿滿臉錯愕,一抬頭,那道紅色的劍光,如虹經天,轟隆一聲,在地面上砸出了個大坑,白煙深處,爬起一個滿身焦黑的道人,哎呦哎呦的呻吟著,抬頭看到那恭候多時的少年,顧不得一身疼痛,慌忙跪倒在地。
「仙師!不關我事,貧道也是被逼無奈!都是被那通臂猿聖脅迫的呀,貧道一心向善,又怎會陷宿夜城百姓於不義啊!還望仙師開恩,饒我一命!」
四下寂靜,夏澤笑容玩味,手中多了一把細小如草蛇的離火八荒劍,正歡快的繞著他的指尖飛旋,而那隻瘦小倀鬼,也悻悻然返回他手中符紙。
道人一邊哀嚎,一邊打量著少年神色,只見他滿臉平淡笑意,像是期待一場好戲,而他身後的那隻白猿,此刻已是滿頭大汗,看向他的眼神,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兩人不約而同,暴喝一聲,然後如同出籠的野獸,霎時間廝殺一處。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道人一身陰陽法袍,迅速汲取著四處靈氣,腳尖連踏數步,身形飄忽如鬼魅,向後掠去。
而那白猿先前雖自斷一腕,但仗著妖族強悍的體魄,自是身形矯健,以他相當於是人族三境武夫的實力,殺一個煉氣四境的臭道士要付出的代價不小,可也並非不能。
二人都深知一個道理,若是對方不死,自己想要在那少年拳下謀得一線生機,恐怕並非易事。
一盞茶的功夫,二人已經拼殺不下三十餘回,奈何二人不相伯仲,一個拼命拉開距離想要結印放出殺招,一個則是窮追不捨,百般阻撓。
道人大嘴一張,自口中吐出真火,將即將一拳洞穿他喉嚨的白猿袁恩一舉轟入河中。
河水深處,火光熠熠,陣陣白氣自河面升起。.五
道人輕輕觸碰著門面上被白猿一爪子撓出的傷口,疼得嘴角直抽搐,他轉頭望向那少年,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到身後砰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而那滿身焦黑的白猿從中跳出,再度殺來。
「真是個討債的鬼!」道人
破口大罵,從背後抽出一把長劍,一劍劈向白猿。
那白猿見勢不好,將身一跳,向右方跳去,閃開這一劍後,以修長猿尾圈住一顆小樹,竟強行扭轉了身形,一拳踢在道人心窩。
道人悶哼一聲,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倉促一劍揮出,怎料那白猿驟然發起狠來,用本就殘破的手腕擋下一劍,又被一劍削去一節斷腕,另一手扭轉道人手腕奪下那劍。
白猿舞劍,氣勢更盛,局勢頓時發生了一邊倒的轉變,孫道人看著那雙眼通紅的白猿,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只顧倉促逃命。
少年從始至終,只是枯坐飲酒,看得興起之時,還會嚷嚷著拍手稱快,惹得白猿和孫道人滿肚子窩火卻也只能忍氣吞聲。
見那道人略顯頹勢,夏澤高呼,道長莫怕,待我借你一劍破敵!隨即向那道人高高拋去一物。
孫道人受寵若驚,只是等他好不容易接住從天而降之物,才發現那是一根平平無奇的木棍之時,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猿冷笑一聲,一劍刺向道人胸膛。霎時間,風聲大作,濃烈的殺氣映照得孫道人印堂處有些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