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航船上的一路上,夏澤辭別掌櫃王萍還有陸東溪,揹著林露清,走在月夜下。
四周蛙鳴聲一片,深秋了,即便是大雨過後,青蛙的叫聲也微弱了些,腳步聲踏在水窪內,像是在協奏。夏澤像是在想事情,陳洞幽和陳壇靜默默跟在後邊,不太敢說話。
陸東溪得了劍法,在回到水橋村處理好一些瑣事過後,就要隱姓埋名,找個地方苦修劍法修去了。夏澤沒有給他留下家鄉的位置,直說如果某一日老人真的悟出了最後那幾劍的真諦,就在這縹緲洲上好好轉轉,若是碰上了就能喝一頓酒,碰不上,也沒啥大不了的。
客棧掌櫃王萍,拍著胸脯說無需掛念他,今後他會小心行事,其實夏澤和林露清,都能從他有些慌張的眼神中看出,他還是有些害怕的。
當然,都是盡心盡力討生活之人,偶爾豁出一切做一件好事,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但是作惡之人,都在暗處,而且數量繁多,所以往往是心存善念之人,惶惶不可終日。
所以夏澤為此寄出了兩封信,一封去往天目洞天,讓吳騅動用某些香火情,讓周遭宗門好好照拂這座小鎮一二;至於另一封,則是寄往宿夜城,給那位新晉城隍韓石冢,至於他會不會管,夏澤心裡沒什麼底,但是有總比沒有的好,到時候就算他夏澤欠他老人家一個人情好了。
林露清在醒過來之後,聽聞夏澤寄出了兩封信,思索片刻後,便也寄出了一封去往天瀾山的家書,這封家書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讓天瀾山釋出一個追殺令,凡我天瀾山弟子日後下山,見著那盜靈宗之人行雞鳴狗盜、草菅人命之事,務必將其手腳打斷,若是還有負隅頑抗,動了殺心之人,殺之後快。
飛劍傳書不會太慢,不超七日肯定就能將這封書信送往天瀾山,到時候恐怕江湖上又會掀起軒然大波,就看看是瘋道李慕雲的拳頭硬,還是他盜靈宗的命硬了。
林露清眼神晦暗,顯得有些生人莫近,但還是忍不住道:「這次怎麼不攔著我?」
夏澤聳了聳肩,說道:「這樁因果因我而起,甚至連我也動了以殺止殺的念頭,我又有什麼資格勸林姑娘呢?」
他沉默片刻,又說道:「吳騅這個五嶽正神,興許還能加上韓石冢老爺子,然後是林姑娘背後的天瀾山加以震懾,若是這樣還護不住一個臨江小鎮,還不能和一個盜靈宗掰手腕,或許這就是不是我們的問題,是這個世道的問題。盜靈宗,盜門,之所以野火燒不盡,或許就是因為他就如同人心野草,一點惡念便可野蠻生長。」
他驀然笑道:「我暫時也不知該如何做了,總之我這一路會多走多看,別擔心若是有朝一日天瀾山和盜靈宗結下死仇,我夏澤說不定真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劍仙了,到時候不管千里萬里,我都會趕來護得天瀾山周全。」
少女臉上的冰冷逐漸消融,甚至在聽到夏澤的承諾之時,眼眸裡嘴角的笑意裡,都有了那麼一絲月光的柔和。
「吳騅說得對,林姑娘,我們有時候千萬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有些事管不了的時候,先忍他一忍,等哪天拳頭硬了,劍法練好了,再揍他個哭爹喊娘。」
少年揹著少女,在月光下的小路自顧自的絮絮叨叨,絲毫沒注意到少女一雙皓腕早已悄無聲息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環住他的脖子。
陳洞幽陳壇靜瞧見這一幕,驟然停步蹲在原地,兩個小娃娃對視一眼,識趣的和自家老爺拉開了距離。
林露清將臉貼在夏澤背上,這會就算是夏澤,也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林露清貼在他背上聽了好一會,然後抬起頭,柳眉微蹙沒好氣道:「你倒是走啊,幹嘛呢?」
「哦......哦......好!」夏澤不由得往前縮了縮,那樣子就好像是身
上生了蝨子渾身不自在,氣的林露清一把捏在他腰間,疼得他呲牙咧嘴,上竄下跳。
「這傢伙還挺鐵骨錚錚,本姑娘都這樣了,沒想到他愣是臉不紅心不跳。」林露清心裡想著,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舒顏一笑。
這樣也挺好,不算是個見異思遷的王八蛋。
林露清略微偏過頭,身後那兩個小傢伙將身影潛藏在陰影下,步子不快不慢,剛好拉開一小段距離,二人的臉上都是那一副成人之美的玩味笑意。
「走慢些,走慢些,別打攪了公子和林姐姐的好事。」陳壇靜扯著陳洞幽的衣袖,滿眼笑意。
陳洞幽無奈的翻了翻白眼,有些話他還是不說了,畢竟到時候林露清發起火來,不僅公子護不住他,就連陳壇靜這個倒黴催的也要火上添油。
林露清有些不敢去看那丫頭真摯的讓人心疼的笑容,畢竟就在剛剛,在那條巷子裡,失去了心神的她,差一點點就把他們全殺了。所以林露清覺得有些愧疚,便默默的轉過頭。
不想這時夏澤前邊出現了一個小水窪,他也沒多想,就這麼縱身一躍邁了過去。
夏澤下意識用手往上墊了墊。
萬籟寂靜,夏澤忽然停下腳步,面色通紅,就好像兩個小鬼,一個堵在了他的喉嚨裡,另一個幸災樂禍的朝著灶火大喊,添柴!加火!
林露清臉燙的不行,再也沒有了戲耍他的心思,小聲囁嚅道:「放我下來......我自己就走好了......」
「哦......好!好!」夏澤點頭如搗蒜,將背上的少女一把放了下來。
結果林露清在月色下,倉皇而逃。
夏澤則是一遍又一遍的扇著自己嘴巴子,罵罵咧咧。
剩下兩個遠遠跟在後邊的小鬼,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等到了航船上,柳依依一行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有一同下船到鎮上有玩的行人,將他們在鎮上的見聞告知了柳依依,得知了盜靈宗在鎮上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又是一番唏噓。
「林姑娘,這麼早就回來了?」柳依依故作輕鬆打著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