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在鴨綠水沿岸的佈置意圖在於截斷遼東的糧道,斷絕遼東守軍堅守的心思,但是楊廣還是低估了高句麗人的堅韌,大軍猛攻了一天,死傷無數,每當隋軍搭起雲梯,快要爬上城頭的時候,便有高句麗人冒著城下隋軍的箭雨用撐杆推翻雲梯,周圍的攻城隋軍紛紛躲避,攻勢為止一滯,幾處已經登上了城頭的隋軍被高句麗趁機消滅殆盡。
淵太祚此時坐在遼東城裡焦躁的等著下人回來報告,他本來應該在平壤城裡指揮這場抵抗隋軍的戰鬥,統領全國的軍隊,但是卻在自己的兒子蓋蘇文的勸阻下來遼東城巡視,以鼓勵在前線戰鬥計程車兵們死戰。自己前兩天剛剛把手裡的工作交給自己的兒子,帶著衛兵隻身到達遼東城,就趕上了隋軍攻城,待得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已經晚了,三十萬隋軍把遼東城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
他已經派人在太陽出來以前,用信鴿向平壤發出了求助信件,按道理今天不焦急呢。正欲再去叫下人發去求救信的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響,先前去發信的下人跑了回來,跪在自己面前說道:“大對盧,平壤來信。”說罷將一封信件雙手遞給了淵太祚。
淵太祚開啟信件,正是蓋蘇文的筆跡:父親安心,我正率著十餘萬大軍星月兼程趕往遼東,還請父親堅守遼東城。
淵太祚收起了信件,心中有底後,便叫人來給自己換成盔甲裝扮,要去城頭巡視。此時猛攻了一上午的隋軍疲乏,撤軍起灶,準備吃罷午飯再行攻城之事。淵太祚也命人做了大批吃食,親自帶著人登上城頭,看著周圍看著自己的高句麗士兵,心頭一驚,十有八九都是傷口纏著布的傷兵,一上午藉助守城之利尚且如此,如果被隋軍佔據了城頭哪裡還能活命啊。
看著守軍無神的目光,淵太祚心裡一緊,如此看來下午隋軍只要再來一次猛攻可能就要直接拿下遼東城了,便讓手下人給守軍分吃的食物,清了清嗓子對守軍說道:“勇士們,這座遼東城自從我們的祖輩從漢人手裡奪下來以後,就一直未曾再被漢人攻陷過!中原皇帝不止一次的對我們發動戰爭,但每次都要在城下折戟而回,這次也不會例外,我淵太祚就在這裡,帶著嬰陽王的命令和你們一起堅守遼東城,我兒蓋蘇文已經率領二十萬大軍星夜兼程的趕來,只要守住遼東城,我會親自上表嬰陽王,給你們封賞!”
看著周圍微微亮了起來的目光,淵太祚又親自為傷兵們更換藥品,跟士兵們一起修繕被毀的城牆。剛剛鼓舞起來士氣,就聽見城下有鼓聲傳來,遠遠望去,隋軍開始整隊準備再次攻城了。
城下的隋軍整頓佇列,卻沒有急於進攻,隨後推出了十數架大車,淵太祚認得此物,這種巨車喚作飛樓,也做樓車。飛樓以硬木製板圍成房屋狀,又在外面仿照草原胡人製作皮盾的方法覆蓋了牛皮,普通的弓矢奈何不得此飛樓。
淵太祚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擊敗隋文帝楊堅東征之時,曾經俘獲到十幾架攻城巨弩,後來修繕了其中五架,現在就在遼東城中,好在這遼東城建成之時正是中原國力最強盛之時,城牆修的極為高大寬闊,甚至可以並排跑下兩架馬車。於是淵太祚趕忙差了隊士兵去府庫中取出巨弩,準備推上城牆。
這時候城下隋軍已經整隊完畢,飛樓也推到了指定位置,一隊隊的隋軍開始依次一隊隊的登上飛樓。
淵太祚心中暗自焦急,那飛樓比遼東城牆還要高上數尺,若是推到近前都不用飛樓內計程車兵架橋登城,只在上面射殺城牆上的守軍,自己便無力抵擋。眼看著隋軍登完飛樓,又在變陣的鼓聲中每一百步一架飛樓排列好了,和下面扛著雲梯的隋軍結好了陣型,終於在進攻的鼓聲中緩緩的向遼東城壓了過來。
城上的守軍攻擊不到飛樓後計程車兵,餘下計程車兵又都舉著牛皮盾,結陣保護著肩抗雲梯計程車兵。但是困獸猶鬥,淵太祚還是命令放箭。此時的淵太祚為了鼓舞士氣,已經把自己的臨時帥府從城中搬到了城牆的城樓上,與士兵共同都在第一線。同時也命令兵卒用自己隨身的金錢買來了城中所有藥鋪內的藥材,錢不夠的就用自己的印信打下欠條,承諾戰後付清。又徵收了各大米商的米糧,用以穩住城內軍民,免得這些個米商囤米惜售,擾得民心不穩。
城下的隋軍緩步推進,城上的高句麗軍隊箭如雨下,雖說隋軍持盾結陣緩步推進,但畢竟還是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不少箭矢穿過盾間的縫隙,射倒了不少隋軍士兵。哀嚎不斷的傷兵並不能阻擋不斷推進的隊伍,戰爭自由她自己的鐵則,不會因為一個兩個人的意志停止轉動。好在城上的高句麗人又不斷射出的箭雨,終結了這些倒地脫離陣型計程車兵的痛苦。一些士兵有些慌亂,擔心自己下一個被射中,陣型頓時有些鬆動,隨隊進攻的百夫長們在陣中不斷遊走,安慰慌亂計程車兵,讓整個進攻的陣型再次凝實起來。
淵太祚按在城頭的手已經用力的有些泛白,眼睜睜的看著飛樓逐步靠近城牆,所發飛矢皆被彈開,並不能對飛樓裡計程車兵造成傷害。這時去府庫取巨弩的兵士們終於推著巨弩上了城牆,礙於城牆並沒有預先留出防止城防弩的位置,只能透過城垛向外射擊。淵太祚連忙命人將攻城弩佈置在城牆上,瞄準了正在推進的飛樓。
淵太祚親自轉動絞盤,緩緩的張開了巨弩的弦,待得張至極限,旁邊計程車兵連忙抬過定製匹配的鐵製巨型弩箭,放置於箭槽之中。微微再次確認了瞄向一架飛樓,隨後果斷的扣下了發射的機括。
被機械拉的張開的弓弦崩的一聲猛然復原,一根鐵箭破空飛出,直奔一架飛樓飛了過去。能防箭矢的飛樓怎麼可能防得住可破數尺厚度的城門,甚至可以直接射穿夯土城牆的攻城飛矢呢?隨著鐵矢穿過飛樓,無數的殘肢死屍和鮮血飛灑下來,底下推著飛樓前進的力士們都是覺得飛樓一震,無數的哀嚎聲音傳來,抬頭一看卻是淋了一臉的鮮血。
城頭上餘下的四架攻城弩也紛紛張弩射擊,轉瞬間便又有四架飛樓被毀,死傷者不計其數。在後方觀陣的宇文述也是暗暗心驚,親自操起木槌,擂起了激勵士氣的鼓點。進攻的隋軍在百夫長的帶領下,也吼起了蒼涼古樸的古老軍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殺殺殺。”
城上的高句麗軍見飛樓被毀絲毫不能阻止城下隋軍的推進,心中也是有些慌亂,有架攻城弩的操弦士兵轉絞盤轉的過快,再加上弩機年久失修,竟是崩了弩臂,木屑私下飛濺見周圍的幾個士兵都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淵太祚此刻也顧不上許多,親自操弦又射毀了一架飛樓就在衛兵的護衛下回到了城樓中。此刻已經來不及再為攻城弩上弦了,隋軍已經在箭雨中推進到了城樓下,緩緩的開始架設雲梯。儘管被飛矢摧毀了幾乎所有的飛樓,但是還是又三架飛樓被推到了城牆邊,開始向城頭上射箭,壓制城上的弓手,一時間高句麗軍也開始出現了大量的傷亡。
雲梯也已經被架設起來,隋軍士兵一手舉著盾牌,一手攀著雲梯開始向上攀爬登城。城上的高句麗軍被壓制的無法再用撐杆推開雲梯,便從城頭上居高臨下的丟下滾木礌石,砸的隋軍士兵紛紛從梯子上墜落,但更多計程車兵攀上雲梯。
飛樓上的射手也射空了隨身的箭壺,拔出短刀開啟了上層的門,隨後用前端帶鉤子的飛橋牢牢的勾在了城頭之上,隨後飛樓中計程車兵一股腦的衝了出來。這回沒了箭矢的壓制,高句麗軍的射手開始向飛樓中湧出的隋軍士兵射擊。一時間箭如雨下,隋軍士兵紛紛中箭墜下高高的飛橋,摔在城下生死不知。
在付出了無數的傷亡以後,隋軍最終還是登上了城牆,與高句麗人展開了殊死搏鬥,城牆下計程車兵看到飛樓已經登上城牆,紛紛登上飛樓,登上城頭。高句麗人也知道到了拼命的時候了,如果殺不退登城的隋軍,那麼城破就是時間的問題了。於是大批的高句麗弓手不再估計城牆下的拋射箭矢,紛紛將半個身子探出城牆,向雲梯上的隋軍射箭。
雲梯只是特製的加長的梯子,並沒有什麼防護措施,唯一的防護措施就是攀爬雲梯計程車兵手中的牛皮盾牌,但是盾牌也只是舉在頭頂,防禦著頭頂的飛石箭矢,卻抵擋不得側面的箭矢。一時間雲梯上計程車兵也是紛紛被射了下來。
冷兵器的戰爭就是在比拼哪國計程車兵對傷亡的心理承受能力高,對傷亡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就是所謂計程車氣,這也是為什麼大多邊疆士兵都是罪犯的原因。縱觀歷史,很少有一支部隊能夠做到戰鬥至最後一個人,往往是損失達到一定的數量之後就會因為恐懼而潰敗。而隨軍軍官的作用就是不斷的鼓舞,穩定士氣,儘可能的提高所轄部隊能夠承受的傷亡上限。
這次參與攻城的隋軍損失了近半才剛剛在兩個點登上了城頭,正在被高句麗軍圍攻死戰。後面的城下援軍卻被高句麗弓手所攔截不得登上城頭支援城上的先頭部隊,眼見一開始搶上城牆的隋軍越來越少,最後再一次被高句麗人奪回了城頭,盡數殺了所有城牆上的隋軍士兵。城下計程車兵見城牆上的隋軍大旗被高句麗人扔下了城牆,便是知道了城牆已失,這個時候隋軍大營鉦聲響起,傳來了鳴金收兵的訊號,便再次結陣抬了尚且還有口氣的傷兵撤回了大營。
看見隋軍撤軍,高句麗人再次箭如雨下,又射殺了數百名隋軍,這一天的進攻算是被擊退了。當天夜晚,淵太祚在城牆上指揮士兵修補城牆,又將城牆上的隋軍士兵的頭割了去,懸在城牆上,餘下的無頭屍體則是直接拋下城牆。
隨後奉命統計的主簿也做好了城內兵士的統計:城內尚有兵士萬餘人,傷兵不計其數,今日一天便損失了兩千餘人。城內尚有居民七千餘戶,四萬餘人。糧草尚可支撐一個月左右,不過隨著守軍人數不斷減少,可能會堅持更久。不過滾木礌石損失了近半,明日若是隋軍在如此猛烈的進攻,可能就要消耗殆盡了。攻城巨弩只剩下三架,有一架在隋軍登城後保護不力被隋軍一支小部隊給毀去了。雖然那隻小部隊被隨後趕來的高句麗軍隊砍成了肉泥,但是也於事無補。最重要的是相配使用的巨型箭矢也只剩下十數根,無從補充。
淵太祚聽完主簿的彙報,命令道:“糧食一定要嚴加看管,防止細作縱火焚燬。至於滾木礌石不要怕用完,明日一早你貼出告示,為了防止隋軍破城,每戶人家並住一間屋子,餘下的全部拆了用以守城和修繕城牆。還有就是一定要讓所有的居民都知道,城池一破,隋軍就會屠城,他們會殺掉所有的男人,擄去女人充作營妓,總而言之,隋軍越殘暴,這些人抵抗的想法才會越強,必要關頭,我們要軍民一心,才能撐到援軍的到來。”
主簿答應了一聲,轉身出門,找到城內的其他文官開始執行淵太祚的命令。一夜無話,除了部分站崗防止隋軍夜襲的崗哨外,所有的人都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主簿的告示起了作用,家家戶戶雞犬不寧,人聲鼎沸。為了保護遼東城不破甚至每家都出了一名壯丁作為民夫協助高句麗軍守城,一時間再次將遼東城打造的如同鐵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