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美人見此,眉頭微皺,心生醋意,忍著性子嬌笑道:“磨了這麼久的墨,手都酸了。”說著,轉過御桌,行至趙禎旁側。
莫蘭見此,往後退了幾步。
楊美人捋起袖子,將一段酥腕露至趙禎面前,嬌縱道:“官家幫臣妾揉一揉。”趙禎捂住她的手腕,將袖子放下來,溫言道:“小心著涼了。”
楊美人歪著頭道:“若臣妾著涼了,官家會不會去降雲殿看臣妾?”
趙禎笑道:“那是自然。”
楊美人露出小孩子脾性,笑道:“若是如此,臣妾願意日日生病,就能日日見著官家了。”趙禎寵愛楊美人,正是因她年紀輕,說話簡單,時有小孩子般的赤誠之心。她聲音本就叮鈴悅耳,如此撒起嬌來,說著痴狂話,惹得趙禎大笑幾聲,寵溺道:“盡說些傻話。”
正說著,殿外傳來喧譁之聲,趙禎喝道:“怎麼回事?”
有內侍疾步走上前,跪地叩首道:“尚美人候在廊下,求見官家。”
趙禎微微頷首,淡淡道:“跟她說朕現在很忙,讓她先回去,改日朕再去瞧她。”頓了頓,又道:“御前喧鬧,不成體統。”
內侍哪有不明白的,領了命,俯身退了出去。
莫蘭從殿中出來時,看見臨冬依然立在廊下,絲紋未動。風雪染在她的鬢角邊,融化了滴下水來,沿著臉頰流到脖頸裡去。莫蘭將盤中剩餘的新茶捧上去,恭謹道:“美人喝口熱茶暖暖身子罷。”
臨冬正愣得發杵,神思呆滯。聽見莫蘭與自己說話,半響才反應過來,斜眼瞥著她,冷笑一聲,“你不必高興太早,我的下場亦是你的下場。”
莫蘭悚然一驚,咀嚼著話語中所含的意味,暗暗思忖:若是連臨冬也知道自己與趙禎之間的事,宮中魚蝦混雜,保不準還有其他人知道。
莫蘭只當做什麼也未聽見,也不想與她說論,只笑道:“天寒地凍的,娘娘還是早些回去。”說完轉身便要走,卻聽臨冬在身後冷冷道:“你以為你經歷的這些,我沒有經歷過麼?別忘了,我也是從奉茶司出來的!”
如電閃雷鳴,重重的擊在莫蘭的胸口上,有一瞬間的失神,莫蘭才回身粲然笑道:“你的下場並不是我的下場,因為我並不是你。再說,我也不會像你那般愚蠢,恃寵而驕,惹他生厭。”
話雖如此,終是底氣不足。
她回到奉茶司,坐在屋中許久,到底意難平。
過了兩三日,官家去慈元殿看皇后,撞見尚正局掌印大監在稟告諸事。靜姝難得見官家一面,正要屏退眾人,稍後再議。
卻被趙禎止住,且道:“你只管做你的事,朕去內殿躺一躺。”靜姝應了,親自伺候他寬衣午睡後,才復回外殿處理宮中大小事務。
因是年下,宮中萬事需要齊備,太后病重,也要時刻警惕著操辦白喜事,免得一時去了,手忙腳亂。六局十二司的尚宮、大監一一上前將諸事稟明,請皇后示下。說了半個時辰才要散去,又見尚正局的掌印大監迎了上來,道:“皇后,奴才還有一事稟告。”
靜姝有些乏了,耐著性子道:“什麼事?”
大監道:“前幾日有人稟報,說御前侍衛與宮女在御花園私會。”
大監生怕又如上次錯怪了蘇且和一般,惹得官家生氣,這次學乖了,先來稟明皇后再做處置。
靜姝最不喜歡處置此等事務,又棘手又要牽扯各宮勢力,吃力不討好,她皺眉道:“可有證據?”
大監恭謹答道:“有。”遂從懷中掏出一塊素帕,攤開來,見裡面裹著半寸四方翡翠書鎮。
靜姝瞧了一眼,道:“從哪裡來的?”
大監道:“稟報的宮人是仁明殿的侍籍宮人,無意路過御花園時瞧見兩人私會,不敢現身,待人走了才看見地上有此物,就撿了來,說是私會的親軍侍衛落下的物件。”
靜姝喝了口茶問:“可有看清兩人面目?”
大監答:“男的是殿前司五品親軍楚子夫大人,女的倒是背對著身子,沒瞧清楚。”
靜姝思忖道:“此事既涉及御前,待我問過官家再論。”
大監忙道:“是。”說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帝后用過晚膳,趙禎歪在藤椅上看書,宮人連忙將燈盞移至聖駕身側。靜姝亦坐到他旁邊,輕輕道:“官家,臣妾有一事不知如何處置。”
趙禎眼不離書,口中卻道:“你且說來。”
靜姝緩緩道:“尚正局經查有宮人與侍衛在御花園中私會,因那侍衛是御前的人,臣妾不敢擅自主張。”
趙禎這才抬起頭來,問:“是誰?”
靜姝道:“是殿前司的五品親軍侍衛楚子夫。”
趙禎微訝,想起那日楚子夫與莫蘭在樹下訴情,又多了幾分憎恨,“可有證據?”
靜姝遂讓若離將帕子和書鎮呈了上來,“據宮人稟告,說是楚子夫遺落的,那宮女倒是揹著身子,沒瞧見模樣。”
趙禎將帕子拿在手中細看,見素帕雖是常見的白絹所裁,帕中卻繡著兩朵蘭花,極為素雅。他見過這種蘭花,與他雨夜憩閣中送與莫蘭,莫蘭又往那方帕子上繡的蘭花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