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帥那時候還是營田副使,帶領大夥兒開墾田地,經營農桑,將士們也都賣力,不三五年,就各自開出數十畝田地,蓋了房屋。
可朝廷卻又將我等遷徙到涇州,將士們披荊斬棘,嘔心瀝血,與馬帥、段帥戮力同心,最終是建立起了今日的涇原軍,怎料坐席還未暖,朝廷竟又要將我等投之於塞外,我輩何罪至此,讓朝廷這般折辱。”
說到最後,李遜竟也悲憤不已,雙拳緊握,指骨關節咯吱作響。
“且李懷光前番無罪而誅殺朔方軍大將溫儒雅等五人,也令涇原軍一眾大將深為恐懼,而節度留後劉文喜也因為改任涇州別駕對朝廷心懷怨恨,他見將士心中皆不安,便自領了涇州兵馬,拒不受詔。”
聽到這裡,郭映總算是弄清了涇原軍此次造反的前因後果。
頓時久久無言。
平心而論,元載的«城原州議»還真不算是書生之見,至少郭映也是這麼認為的。
原州水草豐美,又有天然的長壕巨塹為屏障,一旦築城,便可以有效的聯絡朔方鎮的鳴沙縣與豐安軍,與朔方、鳳翔三鎮共同構成同一個經度上的防線,補足涇州戰略地位上的天然不足。
屆時,邠寧地處腹地,將不再需要佈下重兵,朝廷也能抽調更多兵馬到東方戰場。
可謂是一舉數得。
但是對涇原將士而言,城原州的代價卻是他們要去一個棄置十數年的荒蕪之地,去建立軍府,開墾耕種,吃漫天黃沙,受風餐露宿之苦,這教他們如何能夠接受。
也難怪劉文喜振臂一呼,整個涇原軍就譁變了。
是的,譁變。
聽了李遜的描述之後,郭映覺得用造反來形容涇原軍的所為並不妥當,河朔三鎮、平盧淄青久不奉詔,也沒見皇帝將此四鎮打成叛逆反賊,怎麼涇原軍鬧騰幾下,朝廷便將它劃為叛逆了。
真真是可笑!
“那朝廷對劉文喜以及涇師發難是個什麼態度。”
沉吟一陣,郭映又問。
李遜面露譏嘲,嗤笑一聲道:“劉文喜此賊倒也機敏,他並未真舉旗造反,而是向朝廷上書請求段帥回鎮,並說如果段帥不能回鎮,請以鳳翔節度使朱泚節度涇原。
他這招反將一軍,也搞得中樞措手不及,朝臣們對此也是爭論不休,若是放段帥回鎮,豈不是打了朝廷的臉,而朱司空,也因為其弟朱滔虎踞幽燕備受猜忌,聖人怎麼放心讓他掌握兩鎮軍事……”
李遜說著說著忽然停頓了一下,抬眸盯住了郭映:“不過我估摸著聖人是打算武力平叛,若不然,也不會著手組建平叛大軍,甚至召你這個駙馬回京了。”
郭映微微頷首,李適自詡強明,不能容忍,這確實符合他的性子。
等到他日後遭遇慘敗,折了鋒銳,就會變成柳仲禮第二、趙構第一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且回京看看吧。”郭映輕舒了口氣,淡淡說道。
“理應如此,不然我怎麼向聖人交差。”李遜淺笑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