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甫一坐定,首先便開始運轉起“九霄真經”,將自己眉心祖竅中那一股由“黃天大法”修行而來的至虛清炁,按照其中法門,進行昇華、提純。
除去功法品級的差別外,這兩大道門神功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世界觀上,只是根源於孫恩和張三丰對這片天地有不同的認知。
“黃天大法”是採取了“天有九野”的世界觀,蒼茫古樸,由此才會練出一股的至虛清炁,浩浩蕩蕩、彌散八荒。
“九霄真經”則是採取了南宋時期,最為流行的“九霄九重”說法,將天域劃分九層,由高到低,依次向上攀升。
所以,九霄真氣練到如碧空晴、凌渡虛那種境界,才能牽引罡煞之氣中,最為純正也最剛強的天罡之氣,納為己用。
這種世界觀的差異,既是因為所處時代背景不同,亦是因為兩人的性情,以及其餘種種因素。
在孫恩那個年代,“天有九野”是一種普遍性的認知。
並且他除了身為絕世大宗師外,亦是天師道之掌教,更致力於建立地上道國,想要在亂世完成改天換地的弘願。
所以,“黃天大法”才會以“廣”字為精義,更呈現出如今這種浩蕩無邊的特徵,令天師道德被天下,本就是孫恩一生所求。
而在張三丰所處的年代,神霄派的影響已然極大,他們所推崇的“九重九霄”,便成了道門最主流的世界觀。
張三丰雖然不認同“天有九霄,神霄最高”的理念,卻也認可九重天的認知。
並且在張三丰那個年代,他便是真正意義上無可爭辯的天下第一人。
所謂登泰山而小天下,可張三丰所站的位置,已可稱半在人間半在天,對他來說,所謂的九州四海,說來遼闊,也就是那麼回事。
唯一值得這位老真人探尋的,便只有在凡人看來高不可攀的九天,所以他才會創造出“九霄真經”這一門以“高”、“深”為主旨的武功。
“九霄真經”的九霄,既是代指九重天,也有積雲成霄之意。
這樣意味著,“九霄真經”的修為每高一層,修行者就能將真氣堆積得更高,從而觸控九重天的更高處,攫取到更為純淨的天罡正氣。
直至最後練成四大巔峰境界中的“無極歸真”,便如能如張三丰一般,掙脫束縛,飛昇天外。
其實修行到了徐行這個境界,想要神魂出竅,飛入雲層中去吸納天罡正氣,已不算是難事。
但是“九霄真經”中,不僅有吸納、淬鍊天罡正氣最省時省力的法門,亦介紹瞭如何挑選天罡正氣,以及怎樣用這種罡氣勾連星力。
這些都是張三丰這位堪稱超世之才的絕代大宗師,足足耗費了百餘年心血,才最終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由不得徐行不重視。
尤其是最後那一點,將罡氣與“北方玄武七宿”之星力勾連的法門,才是練成“真武七截陣”的精髓。
“真武七截陣”之所以不能一人練成,其中之一原因是,遙感星宿本就極其耗費心神,何況是一人牽引七宿之力?
而且,即便修行“九霄真經”的武者到了至高境界,又別有奇遇,精神境界強悍到可以同時感應七宿,但他們也沒法一人成陣。
因為武者修為越高,引來的星力就會越發澎湃,根本難以抑制。
這也意味著,想要獨自施展“真武七截陣”的武者,修為越高深,會承載的負擔也就越沉重。
這幾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因為無論是張三丰出身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的武者,雖然也兼顧煉體,卻始終以真氣為主。
如蒙赤行、厲工這種煉體與煉氣比例達到近乎五五開的強者,都算是鳳毛麟角,但即便如此,他們亦壓不住星力反噬。
所以,張三丰才會將這門勾連玄武七宿、內蘊陰陽變化的武功,拆解成七門截然不同的武功,演化成能夠由七人聯手使出的“真武七截陣”。
可這樣的陣法,比起張三丰設想中的完成狀態,自然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要知道,對頂尖強者來說,真氣運轉中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都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而七個修為層次、真氣性質、戰鬥風格都不盡相同的人,組合在一起,就算勉強能夠搭起“真武七截陣”的框架,也絕無可能做到張三丰設想中的完美地步。
其實,按照張三丰後來的推算,若想達到“一人結陣,身成真武”的地步,只怕要透過“分神化念”之法,將自身神魂一分為七,並且凝成七尊身外化身,才能最終實現。
不過,想要將這種法子付諸實踐,比起煉體煉到能夠負載七種星力的地步,難度可以說是隻增不減。
如今為了分身鎮壓空洞,將一身“九霄真經”修為,盡數轉化成“十陽境界”的張三丰,更做不到這一點。
可這幾十年來,張三丰除了鎮壓空洞外,又無別的事可做,只能鑽研武學。
而張三丰這一生,所創武學頗多,卻唯有一個“真武七截陣”,對他來說稱得上是繞不開的難題,一潛心修行,就會想起來。
在幾十年間,張三丰是越想越是心癢難耐,好似百爪撓心一般,卻偏又無法付諸實踐。
這對一個才智驚人又頗具行動力的武學大宗師來說,實在是一種至極的煎熬與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