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名揚的話讓我傷感,不僅是我家的遭遇,還有他的艱苦生活。
我們莫家失蹤以後,孫全試圖找過我們,但是結果可想而知。孫全幫我們整理了家裡,還換了新的門鎖。怕我們突然回來沒有鑰匙,孫全在我們家住了一段時間。後來因為生活所迫,孫全就去外地打工了。
可憐孫名揚那麼小,也不能再上學,而是留在家中,照顧他的母親。但是有一天夜裡,他的母親突然發病,大叫著我爺爺的名字,爬上了我家的牆頭,進了我們家院子,然後跳井自殺。
年幼的孫名揚,靠著鄰居的幫忙,把母親埋了,然後獨自出門,去外地找孫全。孫全在工地上打工,勉強可以照顧孫名揚的生活。孫名揚沒有錢上學,孫全就想了個辦法,讓工地上有學問的工友,湊在一起教孫名揚學習。東拼西湊的,孫名揚的學歷,勉強到了小學畢業,他就開始幫著孫全一起打工。
孫名揚十五歲那年,孫全因為工傷死在了工地上。孫全臨死的時候,讓孫名揚回大槐樹村,讓孫名揚守在村裡,等著我們回來,以後不要再出來了。
孫名揚把孫全的骨灰帶回村子埋葬,先是翻蓋了房子,又買了一輛麵包車,去水果批發市場運水果,雖然賺不了什麼大錢,但是足夠自己豐衣足食。
同樣是從小沒有了父母,我明白孫名揚的心情。我還有云健父親這麼疼我,可是孫名揚卻只是自己一個人。
“還好,我等到了你,璃心這麼多年,你們都去哪裡了?”孫名揚問我。
我心裡一陣堵,父親就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名揚,我看你那棗子不錯,我跟你去洗一些來吃吧。”
“好的,我自己去就可以,這棗可甜了,特別好吃。”孫名揚起身去了院子。
“我還是幫幫你吧,兩個人比較快。”父親起身要跟上。
“不用了,還是我去吧。”我跟父親說,其實有些事發生了,就要去面對。
我看到父親猶豫的眼神,最後點了點頭,預設了我的想法。
來到院子裡,孫名揚正在洗棗,我拿著盤子站在他對面。
當我把事情原原本本敘述給他以後,我以為我會嚎啕大哭,但是我並有沒,我現在知道,其實越是悲傷,就越哭不出來。留下的是心口的疼痛,那疼痛可以窒息。
孫名揚沒想到會是這樣,驚愕之後他眼角也泛了淚花。他說他們孫家,忘不了莫家的大恩大德,他一定要找到我的爺爺、父親和母親。對他來說,我的親人就是他的親人。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孫名揚還一如往昔。我很感激他,同時也為他的遭遇感到痛心。
時過境遷,人心未變,這是多麼的難得。
在孫名揚家吃了午飯,本想趕緊回家,實在是太想回去了,做夢都會夢到。但是天公不作美,下午竟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雖然就在同一個村,但是大雨天氣實在不方便,我們就在屋簷下,坐等著雨停。
孫名揚家裡不僅有水果,還有很多的乾果。葡萄乾、話梅、瓜子。他拿出來一大盤子,我們邊吃邊等。
大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門卻被重重的推開。
一個身穿雨衣的中年男人,急切的大喊著:“孫名揚麻煩你件事,開車帶三丫去趟縣城吧。”
孫名揚看清楚了來人,對著他喊:“學峰叔快進來說話。”
被喚作是學峰的男人,大步跑了進來,“名揚,你跟我去趟縣城吧,三丫頭快不行了。”
“什麼?三丫怎麼了?”孫名揚一臉的著急。
“不知道得了什麼怪病,整天整夜的哭。醫生說是流感,感冒藥吃了一籮筐,不見效反而越來越厲害。就在剛才,她媽媽抱著她睡午覺,自己跳下來,趴在地上不動了。”學峰急的眼睛都充了血,看樣子是非常嚴重。
“好,你等著,我穿上雨衣跟你去縣城。”孫名揚轉身去了裡屋拿雨衣。
學峰撥弄著自己的頭髮,到處都被打溼了。我突然發現,在他後耳上,有一朵淺淺的紅色花瓣。我疑惑的盯著他的花瓣,難道這年頭男人紋身,都要紋花瓣的嗎?
我用手碰了碰樂宗磊,示意他看學峰的紋身。
樂宗磊卻見怪不怪,“師妹你真無聊。”
“我哪裡無聊了?”我小聲嘟囔著。
“你太老土了,現在都流行這個,你還大驚小怪的。”樂宗磊偷笑著說。
我瞪了他一眼,然後跟父親說:“爸,你徒弟說你老土。”
父親正在喝茶,聽到我這麼說,一臉茫然的看著樂宗磊。我樂呵呵的準備看他怎麼辦。
“師傅,我沒有說您。我是說師妹呢,人家紋個身她都奇怪,你說她老土不老土?”樂宗磊滿臉黑線的解釋。
“是他的紋身太奇怪,一個大男人,怎麼會紋花瓣在身上。”我努力為自己辯解。
父親聽了我們的話,目光變得凌厲,他盯著學峰的紋身,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下樂宗磊笑的更歡了,在他眼裡我跟父親,恐怕都是鄉巴佬。
孫名揚走出臥室,先是跟我們表示歉意,然後隨著周學峰急匆匆到了門口。他們正要走的時候父親喊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