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百日好,人無再少年。
20歲時候的我從沒將自己的命看的多重要,這或許是每個有血性的年輕人的特權吧。
夜幕緩緩降臨,我坐在門前,一道門就是安全和危險最大的區分。
司徒慢慢走來,給我發了根菸。
“是不是覺得我們507所很不上路,特別討厭我們?”
司徒站在我身邊,開口問道。
我吐出口中青煙,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笑容裡包含著多少意思,司徒這樣的聰明人一看就心知肚明。
“其實你是在怪我們領導吧?”
司徒語重心長說話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也微微吃了一驚,片刻後竟然難得地微笑了一下,開口說道:“其實我們這個組是507所裡最差的,一直處於被撤編的危險邊緣,如果不是領導一直在上層活動,或許我們早就被遣散到社會上去了。”
“因為能力不夠嗎?怪不得答應我的事辦不到。”
司徒微微一怔,吸了口煙後說道:“因為我們這些人在507所上層的眼睛裡都是有問題的,出生,性格,甚至是政治背景大部分都不合格。比如時冰,他是個明顯心理有問題的孩子,雖然一直跟在領導身邊,但還是出現過因為情緒問題而傷人的事件,有兩次甚至差點要了別人的命。”
“我見識過了。”
我冷笑一聲說道。
“再比如鍾勇,你應該也看見過,他吃了藥之後就會全身長出厚厚的絨毛,甚至釋放出妖氣。這和他的體質也有關係,在五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因為嗑藥過度,而無法控制身體內妖氣的運轉而暴走,拆掉了一座三層的大樓,其中有個無辜老百姓的腿被當場壓斷,這件事發生後,如果不是領匯出門擺平,現在的鐘勇可能還在牢裡關著。除此之外,我們組裡還有好幾個你沒見到的成員,也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眼中不正常的人。如果不是領導一直的庇護,我們這些人多半都會死在江湖這個大圈子中。”
“那你呢?”
我回頭問。
司徒一愣,眼睛看著前面的院子中灑落一地的月光,沉吟片刻後才說道:“我就是先前說的,政治背景不過關的人。我祖父是國民黨的將領,在解放之前逃到了臺灣,但是沒帶上我母親,她被留在了上海。我經歷了幾乎可以被稱為痛苦的少年經歷,尤其是在文革時期,我母親掛著反動派的牌子經常被拉上街遊行,那時候她的身體就已經不是很好了。而這還不是最遭的,最遭的是我的父親,也許是我和我母親的命都不好吧,我父親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人,可後來被查出是特務被抓了進去。這讓我們本來就不好過的日子再次雪上加霜。我母親在文革中死去,我這樣的家庭成分註定了我不能幹正軌的行當,所以很小的時候就出來混,三教九流認識了很多人。在領導找我之前,我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混蛋。看慣了世間冷暖,也見識了很多世態炎涼。”
我將菸頭掐滅在地上,問道:“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麼?”
“領導要保護很多人,有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在他的庇護下苟延殘喘。因此有時候他也很無奈,世上很多事就是如此,大人物的頭上還有更大的人物,總有人在更高點。你兄弟的事,我們都很抱歉。可你得理解,世上沒有最大最強,百年人生不過是一次往高處奔跑的可笑旅程。”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朝前走去。
我靠在門框上看外面很久,想著司徒的話,話裡的道理我很清楚,可清楚和接納卻是兩回事。
年少時候不知天有多高,需要經歷了很多事後才知道,那片蒼天白雲原來不是自己跳一跳就能夠得到的。
最後一天的治療,即將給整個第一階段的治療畫上圓滿的句號。
藥浴桶內蒸汽嫋嫋,賴囯峒和我之間誰都沒先開口,氣氛略微有些僵硬。我的雙眸一直盯著牆壁上的時鐘,等待著時間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