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萬萬沒想到,李恪讓她等著的,不是趙頡身死的訊息,而是周宴遇刺了。
林杏方才回到了知縣,就從身受重傷的朔風口中得知周宴被人埋伏,墜入湍流沖走了的事情。
她心中一震,勉強勾唇:“世子殿下武功高強,怎麼可能?朔風,你定是在同我開玩笑吧?”
然而朔風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從袖袋內取出一條沾血的青綠色髮帶:“世子殿下額頭撞在了石頭上,這髮帶是我在下游的樹杈上找到的,別的,再沒有了。”
林杏彷彿被抽乾了力氣,趙頡猛地搶過髮帶,拿在指尖細細檢視著。
頓了頓,這才聲音沙啞道:“師父今早走了的時候,帶的就是這樣一個髮帶,師父這些日子的運動量格外大,我就經常盯著師父的髮帶和摺扇分散注意力,今早正是這麼一條青綠色的。”
林杏還是有些不相信,她將那條髮帶攔下,抱有一絲希望的問道:“你說會不會是世子殿下金蟬脫殼,想要揪出幕後的什麼人?”
“世子殿下有王勝與陳秋生,什麼訊息能躲過他的耳目?”朔風強忍悲痛,“夫人,我們都很難過……”
“王勝和陳秋生……對,還有王勝和陳秋生!”林杏喃喃,“你快去給他們二人千里傳書,他們若是不點頭,我絕對不會相信世子命懸一線。”
趙頡也連忙點頭:“朔風,王勝與陳秋生訊息靈通,就算是暫時找不到師父的訊息,也讓他們多留意師父會出現的地方,若是第一時間能夠施救,師父就還有希望。”
朔風看著二人,心中也似乎是加了一記定心劑。
他頷首:“好,夫人、公子,你們二人在知縣內要多加小心,若是有人加難於你們,切莫忍讓,報出世子殿下的名號便是。”
林杏胡亂點著頭,心中就只有周宴的安危。
待朔風走了後,她才像是丟了魂魄一般,雖然面色如常,可那失去聚焦的瞳孔卻無不展示她內心的慌亂。
朔風的人馬方才離開了滄州城,便有人通報了齊知縣齊少康。
齊少康滿臉橫肉,眯著那雙綠豆似得眼睛,再三確認道:“此話當真?世子殿下果真去了?”
“千真萬確,雖然沒見到屍體,可世子殿下遇刺前的情景,可是有逃回來的府兵說了,他胸前和肩膀處全都捱了一箭,額頭又撞上了石頭,栽入河水中被沖走了。”秦光啟手舞足蹈,描繪之細緻,仿若親眼看到一般。
歇了片刻,他又道:“大人,您覺得,世子殿下這可能活?”
齊少康摩挲著下巴,心中覺得秦光啟說的有理,可又覺得有幾分不對來,畢竟前些日子周宴還在他面前生龍活虎的,如今貿然沒了,隱隱有些不太真實。
見他猶豫,秦光啟又道:“白苕和易陽這兩條河,我都試過了,放進去一隻兔子,半刻鐘就能被衝到下游,聽說世子殿下可是正午遇刺的,如今已是下午,過去了兩個時辰,您說這世子殿下被衝進了何處?”
“就算是世子殿下還活著,那些刺殺他的隊伍也不可能讓他尋回來,您就放寬了心,想想趙家母子那些金銀,萬一動作慢了,一些阿貓阿狗的尋來,原屬於咱的那份兒,不就得讓給他人了嗎?”秦光啟又補上道,“我聽說趙夫人的亡夫,還有個兄弟呢,況且今日世子殿下的侍衛朔風離開時,可是眼含著淚珠的!”
“您說,世子殿下如今是什麼樣的情況,他身旁刀尖舔血的侍衛能掉眼淚呢?”
秦光啟循循善誘,還不過一刻鐘,齊少康就已經坐不住了,他看向秦光啟,問道:“那我們現在可是要去尋那趙家母子,將他們的銀子搶過來?”
秦光啟搖頭:“誒,大人,這怎麼能叫搶呢?我們只是把我們應得的,握在我們手中罷了!”
齊少康與秦光啟對視一眼,片刻,二人都露出一個貪婪的笑來。
周宴一事打擊固然大,可林杏還是在極快的時間內調整過來。
她幾次深呼吸,儘管心跳極快,儘管覺得心底某處空落落的,看著模樣還是輕鬆了些許。
她來到趙頡的房中坐下,剛要安慰一番,就猛地聽到院中傳來一聲震天的拍門聲響。
二人好奇的探出頭望去,只見齊少康大腹便便,與秦光啟帶著十數個府兵,大搖大擺的闖進院中來。
當下便有僕從搬了個板凳給他,他抱著肚子,沉沉坐下,這才對著屋中揚聲道:“哎呀,林氏母子,這幾日在知縣內,我可沒少忍讓你們,今日也該清算一番了吧?”
趙頡聽到動靜,與春曉三兩步走到門外,見齊少康大咧咧的坐在門外,心中一陣惡寒,他啐了一口:“忍讓?你如何忍讓了我們?房費我們沒給,還是說施粥花了你的銀錢,再者,我們可有給你什麼臉色來看?”
“哎喲,哎喲喲,小少爺當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齊少康面色誇張,掰著手指頭數到,“伙食費你可有給?你在知縣府內吃住不花錢?我府上的僕人每日灑掃院子不花錢?施粥時耗費的人力不要錢?這些日子我堂堂知縣給你們溜鬚拍馬,可也不要錢?”
“這些賬都算在我們頭上?怎麼,你是說沒了我們,你府上的僕人就不給你掃院子了嗎?遇到災情就不施粥了嗎?”趙頡冷笑,“你一個小芝麻官,還同我們講上面子了?每年進京都沒你的名額,反倒在我們這處逞起了大王。”
趙頡一番話將齊少康說的顏面無存,他瞪圓了眼睛看向趙頡,指著他“你”了半天,也並未講出個所以然來,只得看向一旁的秦光啟,由他道。
“你好大的膽子!我們知縣的官就算再小,現下你入了我們知縣的地界,就該聽我們家知縣的,你這般藐視朝廷官員,可是看不起知縣、看不起知州、看不起朝廷?”
“呵,還能這樣扣帽子?我趙頡還從未聽過誰做了官,管轄的那處地盤便是他的了,你難道是要將陛下的土地分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