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屈坤高中狀元,被招為帝胥的訊息傳回了家鄉,同鄉皆是欣喜萬分,唯有望穿秋水等他歸來的紅妝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明明你答應我等你考取功名之後要回鄉娶我,你現在卻當了駙馬?她悲憤不已,想要進京去找屈坤問個明白。
但她父親給她一記耳光,告訴她屈坤此時已經是你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你不要做傻事害了全家,隨後緊接著給紅妝安排了親事,要她嫁給鄰村的屠戶。
而已經懷有屈坤骨血紅妝沉默了一個月,也是等待了一個月,但等來的是雷虎送回的“已死,勿念”的紙條,在鄰村屠戶送來聘禮的當天夜裡,她選擇了離家出走。
她想要進京去找屈坤,但她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女兒家,沒過多久便迷了路,在荒山野嶺之中靠野果勉強度日,多次險些葬身野獸腹中。
到了生產的時候,這個弱女子竟是靠自己一個人頑強的把孩子生了下來。
孤苦的女子顫顫巍巍抱著剛剛出生的孩子,已經虛弱的連奶1水都擠不出來,那是何等的悲痛與絕望。
如果不是烏斯爾到來,這對苦命母子就要死在山嶺之中。
烏斯爾看中了殘月的修行天賦,並給了紅妝活下去的能力,無論他是一時興起還是什麼心思,他的確都是殘月和紅妝的救命恩人。
紅妝得到了血咒術,有了些許修為,在三年後終於等到了屈坤。
而殘月被烏斯爾帶在身邊,培養成了一個令人膽寒的小魔頭。
“是,你的命是烏斯爾救下的,但他不應該把你教成這樣。”姜陵握著拳頭,儘量讓聲音平和地勸慰道:“你父親沒有養育過你,但他沒有忘記過你的母親,也一直在苦苦尋找著你,再者,無論怎麼說你身上流淌的終究是他的血脈。”
“我不聽,我這就叫我師父殺了你!”殘月大聲罵著。
“以後慢慢教育你吧。”姜陵沒有多說,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又俯身安慰了蒼月鷹兩句,然後他收起了百里疾的屍體,一手將蒼月鷹抱在懷中,又一手將殘月扛在了肩上。
蒼月鷹哭得雙眼紅腫,又在剛剛爆發神力,此時陷入疲憊,靠在姜陵懷中昏睡了過去。而殘月則哭喊不停,用手錘著姜陵的肩膀,還用牙去咬。
但別說他僅有的那點修為都被神力給清掉了,就算他用上那的血咒術,也傷不到姜陵分毫。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師父不是什麼好人,他收養你也絕對不是出於什麼善良或正義。你的父母雖然沒有盡到養育之責,但那只是造化弄人,而非他們所願。”姜陵一邊走著,一邊輕聲唸叨著。
忙活了一會殘月也累了,他安靜了片刻,而後問道:“你是見過我孃親,還是見過那個傢伙?”
“他不是那個傢伙,他是你爹,叫屈坤,他和你娘我都見過,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姜陵繼續說道:“你爹從來沒有拋棄你和你娘,他只是身不由己,你和你孃的遭遇,讓他至死都未曾原諒自己。”
“他死了?”殘月身子微僵,片刻後冷哼一聲:“我還沒找他報仇,他怎麼就死了!?”
姜陵想訓斥殘月,但想想還是輕嘆了口氣:“如果他能見到你,哪怕你是去找他報仇,他也一定很高興吧。”
殘月接著問道:“我娘呢?”
姜陵猶豫了兩秒,但還是如實道:“很抱歉,她也死了,但在死前她原諒了你爹。”
殘月身子顫動,急促地喘息兩聲,明顯是在壓抑著抽泣,他帶著哭腔問道:“是誰殺了他們?”
“殺死他們的人,應該也都死了。”姜陵停頓一下,繼續道:“要我說,殺死他們的不是某個人,而是這混亂的世道。如果天下少些紛亂,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像他們這般無辜的人喪命。”姜陵拍了拍殘月的背,說道:“所以不要和烏斯爾繼續為禍作亂了,更不要成為他那樣霍亂天下的惡人。”
殘月咬著牙抹去淚水,說到:“我不管,我要變得強大,只要我變得強大了我就不會死!還有,我爹孃都死了,我還要保護我師父,不能讓他死。”
姜陵堅定道:“雖然很殘酷,但你師父一定要死,很多像你父母那樣的人都因他而死,許多像你這樣的孩童都變成了孤兒。”
殘月倔強道:“我師父不會死,他非常厲害,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姜陵淡然道:“好,那我們打個賭,如果今天他沒死,我什麼都聽你的。如果他死了,以後你就聽我的,你不再叫殘月,你要叫屈良生。”
“我為什麼要叫屈良生?”
“這是你爹給你起的名字,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沒聽出哪有學問。”
“那我給你念首他寫的詩,等你能想明白這首詩的時候,你也就能原諒他了。”
姜陵想著那日屈坤彌留之際留下的話,想著岐山飄舞的風雪,想著屈坤與紅妝重逢時的樣子,喃喃道:
“曾為功名赴前程,卻舍良人再難逢,當與深情共白首,莫飲相思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