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連心,周天慕可以感受到弟弟心中對周天磊失望的情緒,他不說話,接著聽周天熠說。
“而且他……”周天熠的目光向著秦頌瞥了瞥,他的二哥想要得到秦氏的財力和王氏的勢力,也盯上了秦頌和王君庭,秦頌入獄那幾日,他可以肯定周天磊動了納妃的心思,可秦頌究竟是怎麼給推掉的,他至今不得而知,就算問起,她不是閉口不提就是扯開話題,套都套不出話來。
“若是秦氏嫡女,二哥怕是不會為你賜婚的。”周天慕冷靜客觀分析道,一道賜婚聖旨究竟是否那麼重要,其實……即使皇帝不下旨意,也阻止不了弟弟欲為之事,但皇帝畢竟是一個國家的象徵,皇帝同意便是天下百姓同意,言順則名正。
“六哥放心,這道賜婚聖旨我要定了。”周天熠一笑,胸有成竹,但看哥哥的表情,他似乎理解錯自己的意思了,自己並沒有要取代周天磊的意思,進而又說道:“六哥不必深想,只要四方安定,而二哥又念及血脈親情,我便只會是安分守己的昭王。”雖然是解釋,周天熠卻不把話說死,他沒有能吞天地的野心,但並不代表會做無休無止的遷就和忍讓,任何人都是有底線的。
“做你想做的事便可,無論何時何地,我們兄弟三人都是站在一起的。”周天慕點頭,話說得含蓄。由於戰後一直沒與周天熠見過面,他不確定功名等身的弟弟現在是什麼考量,今日這般一交流,心裡算是稍稍有了點底。
在民間走走停停了這麼久,直到邂逅了沈素鈺,周天慕才相信未來的變數確實是不可估量的,無所欲求如他也有了想要牢牢掌握在手裡的東西,不可思議地有些奇妙。
自三國停戰始,民間的氣氛一直在微妙地變化著,有德有才之人如雨後春筍般在各地嶄露頭角,他們平凡也特殊,彷彿正醞釀著一場曠古的革新,而在將來的某一刻,一切在舊諸華沒落分裂後遺失的東西都將重新綻放而開花結果。
“疫病之事了結後,我回京周住上一段日子吧,也有些想念母妃和三哥了。”目前三國大政方針都是休養生息,在大局上翻雲覆雨的幾方人物會漸漸把重心轉移到國內勢力的鞏固、排擠和爭奪,周天慕知道自己逃不過,該入局了。
“六哥是想讓母妃見見沈姑娘吧?”周天熠玩笑道。
“小子,管住嘴,別在母妃面前多話!”撇開大局的小心思被弟弟發現,周天慕咬牙威脅道。
“哈哈哈。”哥哥再大也都是幼時哥哥的模樣和性子,這份不變讓周天熠很有感慨,他禁不住笑了,可身後的三人笑得聲音更大,兄弟兩人意外地回過頭,就見沈不聞和沈素鈺正對著一張方子高談海論,而秦頌雖然插不上話,卻是很有興味地聽著兩人各不相讓的爭辯。
似乎是一輪成敗分曉,沈不聞毫無平日的嬉鬧,開懷地讚道:“素鈺姑娘與我,在五百年前定是一家,如今再見,許就是緣分到了。”
沈素鈺被沈不聞的話逗笑了,提著袖子掩了掩,“不聞大夫過譽了,素鈺自小研究藥性藥方,還從未見過這等大膽下藥的方子,今日也是學習了。”
“素鈺姑娘對藥性瞭解透徹,若繼續精進醫術,二者相輔相成融會貫通,再看這類藥方便會覺得不過爾爾。”沈不聞禮節性地拱了拱手,實話實說,這是透過這次交鋒他觀察出來的結果。
“素鈺是個藥師,藥師之責是將藥力發揮到極致。”沈素鈺蹙眉,她不是很理解沈不聞話中的意思,她家世代研藥,醫術只是識藥製藥的基礎,族老們是這麼對她說的。
沈不聞微微一愣,緩著語調,似感嘆也似遺憾地說道:“此言差矣,醫藥本就不該分家。”
“……”沈素鈺頓住,面前這個初次見面的江湖郎中,他的醫術技巧甚至醫德她都很佩服,有幾個瞬間,她都覺得倘若自己也有這一身本事,那製藥過程中很多磕絆都能迎刃而解了。可這與家中的教訓又相左,她縱使有心,也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不聞笑了笑,沒去強求對錯答案,他又提筆,繼續寫了一張新的方子。沈素鈺藥性了得,或許對於那張毒藥方會有其他見地,他省去了人骨人肉兩味藥引後,將家傳醫書上的毒藥方呈在了她面前,沒做說明地靜靜等著。
“天熠,這大夫是從哪兒來的?”周天慕問得無害,心裡的危機感卻是騰騰而起,他從未見過沈素鈺有這般熱切的眼神,也從未見過她陷入猶疑後避而不答。再者,能在這種時候讓弟弟帶在身邊的必是心腹之人,譬如廣寒這種跟了弟弟多年的侍從。
人與人的關係就是那麼巧妙,從初識到熟悉到信任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而沈不聞顯然還是張生面孔。
“他……啊。”周天熠嘴一歪,在腦裡費力組織合適的措辭形容他們與沈不聞的相遇,最終擠出了五個字,“路上撿來的。”
信任這個過程,並不是對所有人都需要那麼久的,他與秦風的相識便是在一日之內敲定了合作條件,沈不聞雖不若秦風那般極盡展露自己的才華,甚至處處裝傻保護自己,但在這段不長不短的相處時間裡,已足夠讓他看清他的為人,還未與他重任,便是在等他向他坦白身世背景或人生經歷。
知人知根底,用人用真心。
“殿下,你這般看待我,沈不聞甚是惶恐。”趁著沈素鈺低頭研究藥方的間隙,沈不聞側過身來回了一句,接著就清了清喉嚨說起了自己的身家,“沈不聞四歲識藥,五歲習醫,十二歲揹著藥箱行走江湖行醫濟世,可不是能隨便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