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君若無法起身行禮,請恕罪。”王君若艱難地半撐起來,秦頌擱了碗想上去扶,卻被他制止了,只好從側邊拿過兩個墊子墊在他背後,輕吐一口氣,他的目光又移向了月明、月笙和廣寒。
“月笙、月明,到外邊守著。”秦頌會意,即刻吩咐道,周天熠也向身後的廣寒做了個出去的手勢。
三人應聲後,王君若才說起他帶著月明至豫巖的始末,“前陣子豫巖訊息不暢,而我留在豫巖的人相繼失蹤,後又傳出豫巖瘟疫之事,我就向秦頌借了月明,親身到豫巖看看情況。”
“到豫巖後,我發現之前失蹤的人全部被殺害,並且換上了頂替的人,我在京周那段時間收到的訊息都是被篩選過的,或者根本就是假訊息。我看到安王殿下去了前線指揮瘟疫救治,便沒再顧管四城,而是躲進了中部的濱城和濰城,我本以為中部的病症是受了前線的傳染,可月明卻提醒我,濱城和濰城的水源被人下了毒,因為劑量小,才呈現疫病的病症。”
秦頌和也挪了個凳子坐過來的周天熠相互看了看,點頭繼續聽王君若說下去。
王君若這段時間的經歷與他們之前對豫巖變故做出的猜想幾乎相同,兩廂驗證,事實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之後我順著有毒的水源查了下去,那幕後之人姓馮,是五更馮氏的嫡系,但馮氏子嗣眾多,具體是嫡系哪位,卻怎麼也查不出來。我收到訊息,那人最近到了桐城,便想著在桐城或許能夠摸清他的身份,結果一進桐城就被人襲擊了。約有五十人,全部蒙著面,從身形套路上可以看出是虛海水賊。”
王君若一口氣把所有重要的資訊都說了,他的傷情實在不容樂觀,哪怕再忍耐也禁不住捂著傷最重的腹部,“咳……”
“好了,你先休息吧。”王君若還發著燒,秦頌強硬地扶著他躺下,她很瞭解他,所以也知道說什麼才能讓他真正安下心養傷,“殿下與我會繼續調查此事,有了進展會告之你的。我們,都會注意自身安全的,放心吧!”
秦頌把月笙喚來先照顧著王君若,自己則把月明拉到了離後堂有一段距離的中堂,“月明,君若他沒有完全與我說實話,你告訴我,他是怎麼傷的?”王君若要撒謊,那必然是部署周密,秦頌板著臉望著月明,逼也要把實話逼出來。
“小姐。”月明一跪,捂著嘴哭了出來,“君若公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月明只是個奴婢,不值得君若公子這般相救啊!如果、如果君若公子出了事,我、我、我就是以命換命也賠不起啊。”月明越哭越傷心,最後只能低著頭不斷抹淚抽泣。
定定地站在原地,秦頌的頭有一瞬間天旋地轉,她忽然想起王君若來找她借人時候兩人的對話,她的猶豫也有隱隱擔心月明獨自遠行的安全問題,可她沒想到王君若竟是做到了這種程度。儘管在她的認知上,人命是不分貴賤的,可月明說的也沒錯,若只能二者活其一,王君若活下來的意義遠高於月明。
四方第一望族維隴王氏的嫡系長子,這要是出了事,王氏不會善罷甘休不說,以王君若在江湖的聲名和地位,也會為豫巖招來一場腥風血雨。
秦頌低頭望著仍在啜泣的月明,只能嘆氣,“起來吧,你既然明白君若是為救你負傷,那就留下來照顧他直到痊癒為止。”秦頌雖這麼說著,可她更明白,王君若是為她負的傷,他再仁善也是王氏的嫡子,懂得不得已狀況下的取捨,哪怕月明真丟了性命,她不會怪他,可他偏偏就是不顧自己地救了她的丫鬟。
周天熠站在中堂外的院落裡看著這對主僕,即使沒聽到她們具體說了什麼,他也隱約能猜到王君若重傷的原因以及他捨命救月明的原因。
其實錢逸戎也好,這路上遇到的其他對秦頌有意的男子也罷,他都沒有在意過,只要秦頌心裡不起波瀾,那麼他就有自信排在他們之前。
但王君若不同。
王君若與秦頌之間的熟悉,他這個後來者比不了,秦頌對王君若表現出來的關心也超過了一般人,那份失了冷靜的不寧雖讓清冷的她變得鮮活,但也讓他窺到了一點她真實的內心。有一剎那,他甚至在想,若自己也傷成這樣,她也會焦急得亂了方寸嗎?
周天熠覺得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對誰更關心是比較不出誰的分量在她心裡更重的,不,這本就是無法作比的,秦頌是個分明的人,不會把兩種不同的感情混淆起來等同視之。
不管如何,周天熠此時此刻無比地慶幸自己沒有在太晚的時間遇到她,她未嫁她未得良人她未許真心。
“殿下?……殿下!天熠!周天熠!”
秦頌的聲音自遠處飄來,周天熠一個激靈,四散的思緒立刻回籠,下意識就側頭看去,“嗯?”一直想著有的沒的想了那麼多,面對秦頌坦然的目光,他突然有些心虛。
“殿下?”秦頌以為周天熠在考慮王君若說的話,怕自己連聲喊他驚擾了他的思維,又遲疑地輕喚了一聲。
周天熠點了點頭回應,拋開紛擾,專注於目前的狀況,聲音肅然,“廣寒,傳信沈不聞,讓他馬上過來。”吩咐完後,他才向秦頌說明,“王君若負傷多日,而月明的醫術還過得去,即使他的傷口不癒合,也應該開始結痂,絕對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血淋淋的。”
秦頌醒悟,自己竟沒注意到他凝著血卻不見好的傷口,“難道……”她不涉江湖,對有特殊作用的毒啊藥啊只停留在聽說過的程度,可沈不聞寫出的毒藥方讓她意識到,醫、藥、毒相通相連又相輔相成,這樣奇奇怪怪的偏方可能還有很多很多,而王君若,許就是中了其中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