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內鬥消耗甚巨,這其中尤其以黨爭為最。唐末的牛李黨爭,北宋神宗以後的新舊黨爭,無不在內鬥中耗光了朝廷的最後一絲元氣,官員不問是非,而只問親疏,長此以往朝廷綱紀敗壞,百官無心政事,天下焉能不亡?就說他本人吧,之所以當了一輩子縣令,還不是沒有投入靠山的緣故?
陳文柄在心裡發了一通感慨,但卻絕對不敢與鎮虜侯說出來。
“現在好了,掣肘即去,就要抓緊做幾件事。”
李信的話使得陳文柄精神一陣,直覺告訴他,鎮虜侯又要往自己的肩膀上加擔子了。果不其然,“太平府戰事平定以後,南直隸外患消除,眼下第一件要緊事要委託於你,徐文爵一案要嚴查,徹查,但是還要記住了,儘量不要牽扯到魏國公身上,這是底線。”
雖然這句話說的平靜,但陳文柄還是從李信的語氣裡感受到了絲絲寒意,一句“徹查”“嚴查”等於宣判了徐文爵的死刑,據他所知,徐文爵與左夢庚多有勾結,而左夢庚是通著謀逆造反的淮王的。如果嚴查了徐文爵,能不牽連到魏國公嗎?畢竟徐文爵是魏國公的嫡長子,又是繼承人,無論如何都脫不開關係的。
“下官一事不明,還請鎮虜侯解惑!”
“講!”
於是,陳文柄就將他的疑慮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李信聞言之後,點頭道:“你考慮的沒錯,徐文爵不管涉及誰,罪名有多嚴重,必須一查到底,只是在案件陳述中要盡力避開與魏國公的關係,幾把持住這個底線就可以了!”
儘管陳文柄還是心有不解,但他也知道不能再問下去了,否則就招人厭煩了。回到簽押房以後,正好朱運才穿著朝服興匆匆的來尋他。
一問之下,竟也是與魏國公一案有關,陳文柄便也不隱瞞,將鎮虜侯的交代又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朱運才。
“朱兄,你揣度一下,鎮虜侯究竟是何意啊?既要處置了徐文爵,卻不許牽連到魏國公,這不是讓咱們帶著鐐銬跳舞嗎?”
朱運才思量片刻便已經瞭然,“魏國公畢竟是聖上欽點的鎮守,咱們雖然能奪了他的職權,可若再以此將其牽連進來,外人只當咱們要報復魏國公,而魏國公在江南的支援之人與同情之人又豈止丁淮一個匹夫?不將矛頭直指魏國公,固然有避嫌之意,但根本原因還是為了使那些潛在的反對者不至於以魏國公為藉口跳出來。”
對此,陳文柄深以為然,這正應了此前李信連呼掣肘之言,看來就算掌握了絕對的優勢之後也不得不考慮各種潛在的因素。
“朱兄,審訊徐文爵一事由你全權負責,在下便與那魏國公虛與委蛇去。”
徐文爵此前已經被責令按時到應天府回應審訊,朱運才是參與審訊的主要負責人之一,陳文柄自然不會去和他爭,那麼他只能和最難纏的魏國公打一打交道了。
陳文柄不禁渭然一嘆,魏國公去年來江南時是何等的風光,南京百官爭相巴結,那時不知他可曾料到自己會有幾日之失敗與恥辱嗎?
“府尊可能還不知道,政事堂已經定了由鎮虜侯署理南京鎮守職權,現在正是你我大展拳腳的時機,魏國公雖然名頭大,但現在已經是落架的鳳凰,連雞都不如,可儘管從容應對。”
朱運才心情大好之下,便壓低了聲音將今日政事堂的決意告知陳文柄,同時還為這位頗為厚道的同僚出出主意。
但陳文柄的回答卻讓他大為震驚,甚至是背後冷汗直冒。
“朱兄可能也不知道,政事堂上的事,鎮虜侯早就知道了!”這句話本是陳文柄順口說出,但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嘴巴不言絕對是官場大忌,於是立刻就閉嘴,不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