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他的聲音很輕,帶了不確定的口氣,“是你嗎?”
我想開口,可發現說不出話,只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是顧風,竟然真的是顧風,我竟然還會遇上他,在有生之年。
前幾年我還臆想過與他重逢,在某個街角的咖啡店,在某個清吧,甚至在某家火鍋店。
可是後來,我漸漸地心灰意冷,明瞭命運的無常,甚至開始相信宿命論。
可是我竟然又見著了他。
他瘦了很多,眉目依舊凌厲,眼角有淺淺的一道細紋,因為瘦,眼神更顯得沉邃。從前,他的眼睛像深邃的大海,海面上似有細碎的繁星,現在依舊像大海,可是深沉不見底,看不到那璀璨的星光。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這麼多年你去哪兒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鼻子驀地一酸,唯恐眼淚下一秒就跑出來。我勉強擠出個笑容,故作輕鬆地聳了下肩膀:“我一直在這裡啊。”
“我……”
“媽媽!”
他剛想開口,小夕風一般地衝過來抱住了我,打斷了他的話。
“媽媽,我剛才看到好多小鳥,它們都在吃飯不理我,我給它們牛奶糖它們才過來。”小丫頭嘟著嘴抱怨,攤開手掌,數了數手心裡的牛奶糖,才說,“你看,牛奶糖只剩下三顆了。”
我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一頭的汗,想找紙巾給她擦汗找不到。剛好俞辰走過來,在揹包裡找出小毛巾遞給我,我習慣性地接過去,幫她細細地擦了擦汗,然後才站了起來。
顧風看了下小夕,又看到了俞辰,緩緩地開口,嗓音喑啞:“這是……你的孩子?你……結婚了?”
我沉默了。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嗎,這確實是我的孩子,而我確實也是……結婚了。
我微垂著頭,手無意識地摸著小夕的頭。
我看到他攥了攥手,青筋盡顯,又慢慢地鬆開了手。
我不敢抬頭看他的臉,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說的,四年前我已經說了……
小夕忽然走到顧風身邊,牽他的手,軟軟地說:“叔叔,你很疼嗎,我給你牛奶糖好不好?”
說完,攤開手把糖遞過去,又繼續說:“可是……我只能給你一顆,剩下兩顆一顆是要給媽媽的,一顆……是小夕的。”說完,還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小夕牽顧風的手的時候,他很明顯身體僵了一下。
我覺得心裡很亂,剛想叫小夕過來的時候,顧風忽然蹲了下去,似乎猶豫了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笑得有點牽強:“謝謝你,叔叔不吃糖。”
小夕眨了眨眼睛說:“小夕打針的時候手很疼,媽媽就給我一顆牛奶糖,吃了就不疼。叔叔你哪裡疼,你吃糖,吃了就不疼了。”
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看出顧風難過的,小孩子不懂得什麼是難過,只知道什麼是疼,而擁有自己喜歡的東西能減少疼痛。
看到小夕很堅持地要把糖送給他,他默了下,還是收下了。
小夕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邊,晃著我的手笑得一臉得意:“媽媽,老師說愛分享的都是好孩子,小夕是不是好孩子?”
我覺得心裡又酸又疼,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說:“嗯,我們小夕是最乖最乖的好孩子。”
小丫頭笑得眼睛彎彎。
“夏清,要回去了嗎?晚上訂的餐廳時間快到了。”俞辰忽然開口,神情淡淡。
小夕眼睛一亮,拉著我的手就要走,邊拉邊嚷嚷:“媽媽,快點快點,我要吃披薩!”
我被她拉得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下顧風,他佇立在嫋嫋青煙裡,落日餘暉襯得他眉目寂寥。
我不敢多看,只匆匆說了句我們先走了,就逃也似地牽著小夕往出口走去。
俞辰訂了家西餐廳,餐廳環境清幽,暖黃的燭光柔和溫馨,牛扒煎得剛剛好,外焦裡嫩,不知怎的覺得沒有胃口,俞辰似乎也沒怎麼吃,只有小丫頭啃披薩啃得滿嘴油乎乎。
“夏清,是他嗎?”俞辰擱下刀叉,語氣淡淡。
他沒說是誰,但我知道他問的是誰。
我點了下頭,心不在焉地划著盤子裡的牛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