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吟霜”我小心翼翼地又說了一遍。
他突然往後一靠,好像失去了力氣,眼神有點渙散,半晌才訥訥地說:“你母親……還好嗎?”
我按下心裡的疑問:“還好。”我思索片刻,疑惑地看著他,“請問,您是不是認識我的母親?”
他突然把臉埋在雙手間,半晌才抬起頭:“是……”他一臉欲言又止,可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抱歉,我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下次我再請你吃飯。”
我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縱然心中有許多疑惑,但並沒有追問。
從徐正峰家裡出來,我覺得心裡滿是疑惑,甚至有種莫名的不安,卻隱約地不想去搞清楚不安從何而來。我回想起他剛才頹敗的神情,不知為何,覺得有點難過。
晚上,顧風打來電話,說要去拜訪我的父母,討論訂婚的事情。聽著他溫柔的聲音,我壓住了想把下午跟徐正峰見面的事情告訴他的衝動。他與徐正峰不睦,說了只會破壞此刻的氣氛。而且即使徐正峰認識我媽媽,可能也只是以前的故人,也不是什麼非說不可的事情。我在心裡跟自己說。
後來我在想,是不是當時我不逃避內心的不安,去弄清楚當年發生的事情,是不是那件事就不會發生,是不是我的選擇可以讓其他人減少傷害,尤其是她……
有時候我們歷經千山萬水,以為柳暗花明,卻終究逃不過宿命。恩恩怨怨,從來都不是你欠我十分,還我十二分便能抵了。有時甚至是,你欠我十分,傾其所有都無法彌補。
看得見的傷口,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新陳代謝的努力逐漸癒合結痂,甚至連疤痕都不會留下。而看不見的傷口,只能在心底捂著藏著,經年成殤,成了一輩子的傷。
七月初六,中國情人節的前一天,我和顧風一早就出發,準備去G市拜訪我的父母。他穿著正式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表情還是淡淡的,但他略顯緊繃的脖子暴露了他的心情。
“你在緊張嗎?”我笑問。
“咳,誰說我緊張了。”顧風同學強裝鎮定。
“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俏女婿要見老丈人和丈母孃!”我故作輕鬆地調侃他,其實我心裡也有點緊張。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終於抵達了G市。入目都是熟悉的白牆黛瓦,一年多沒有回來,這個小城市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昨天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家裡,電話那頭我爸顯得很高興,說要去買幾瓶好酒,她也接了電話,口氣雖然還是淡淡,但還是囑咐了下我們路上小心。
顧風把車停好,然後我們兩一人拎著幾大袋東西就上樓去。
這個房子是我爸的單位分下來的,斑駁的外牆展示了這棟樓的歷史,窄窄的樓梯只容得下兩個大人並行。饒是如此,可這裡是我從小到大成長的地方,承載了我十幾二十年的回憶,每一格樓梯我都踏過無數次。
可能人長大了,對故鄉的概念就不一樣了。大約,回不去的,才是故鄉。
回不去的故鄉依舊是那個故鄉,可父母卻每日都在老去,見面的次數也一次比一次少。
大概是乍一回到熟悉的地方,心裡感慨頗多。我突然覺得,也許我媽心裡也有她的故事,也許她的冷淡只是無可奈何。想了許多,我覺得我應該主動去跟她修復關係。
正當我感慨不已的時候,已經走到六樓我家門口了。
我按了門鈴,很快,門就開了,是我弟,夏宇,他興奮地叫了聲“姐”,看到站在我旁邊的顧風,他促狹地衝我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喊了聲“姐夫”。
我瞪了他一眼,轉頭看了顧風一眼,他也剛好看過來,笑得意味深長,我也笑了,率先邁進門。
夏宇今年已經讀大二了,一年多沒見,他又長高了許多。雖然我和我媽的關係冷淡,但和這個唯一的弟弟卻很要好。他比我小五歲,小學的時候都是我騎著單車載著他一起去上學。
“是小清來了嗎?”我剛進門,就聽到我爸的聲音。
“爸,我們來了。”我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往屋裡看了一圈,“我媽呢?”
“她出去買菜了,嫌我買的菜不夠。噯,我都買了好幾袋了,她還說不夠,真是的……”他的語氣聽著無奈但帶著明顯的笑意。我愣了一下,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爸,這是顧風。”
“叔叔您好。”顧風禮貌地開口。
“好好,小清,快給小風倒杯茶。”我爸笑呵呵地說道。
一年多不見,我看到爸爸的雙鬢多了好些白髮,那張敦厚老實的臉上還是一派溫和,幹紋橫生的雙手骨節分明。
自小,我媽對我的態度總是冷冷淡淡的,但爸爸卻對我很是溫和。看著他的手,我想起以前他總是揉著我的頭,掌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