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上杉越現在知道的資訊,自己兩個兒子,一個做到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不說前途無量,至少是自保無虞,但源稚女這個,就多少有些離經叛道了,居然是做了猛鬼眾的領袖,還有一個叫王將的傢伙挾制著他,一邊要對付王將,一邊還面臨著被親哥哥追殺的風險。
最關鍵的是,源稚女竟還不自量力地想要在「神」復甦這件事上插一手。
這樣一想,上杉越就深感不安,認為源稚女的處境危如累卵,不在他身邊看著實在不放心,因此才決定跟著源稚女,深怕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上杉越跟源稚女走了沒多久,歌舞伎座外面已經傳出了刺耳的剎車聲,同時上方傳來直升飛機的轟鳴聲,有人從天而降,落在歌舞伎座的屋頂。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那不尋常的動靜,但沒有一個人挪窩。
愷撒和楚子航面面相覷,再
見路明非一副穩坐釣魚臺,只是盯著榻榻米上的檔案袋和資料夾沉思的樣子,也都沒動彈,靜觀其變。
猛鬼眾的人已經如同流水一般全部撤空,連帶著一切跟猛鬼眾有關的東西都悄無聲息地從歌舞伎座中消失了。這裡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劇院,場令人感動得涕泗橫流的演出彷彿只是一場迷離的夢。
門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接著是無比凌厲的一刀,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斬開了木門。
木門在源稚生面前倒塌,他提著蜘蛛切走進迴廊盡頭的房間,目光毫無波動地掠過房間裡的幾個人,向著屋子內的陳設追去。
屋子裡立著一張唐風的梳妝檯,臺上架著一面黃銅邊的圓鏡,旁邊還有一個衣架,上面掛著一襲血紅色的素衣。風從窗外吹來,素衣在風中拂動,好像有個身材單薄的幽靈正穿著它起舞,唱起哀涼的古調。
源稚生知道要找的那個人已經走了,屋子裡只留下那個人彷彿刻意嘲諷般的痕跡。
路明非手裡拿著一臺iPad,亮起的螢幕上是兩個人的合影,畫面中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靠在輕型直升機上,背後是即將落山的夕陽,一個孩子表情驕傲,另一個孩子神態羞怯。
源稚生站在路明非面前,看著那張合影,久久地沉默。
烏鴉和櫻衝進房間,看著房間中的眾人,神色戒備,他們是十幾分鍾前得到訊息的,在他們看來那只是一條平平無奇的網路新聞,講述了一位新秀歌舞伎演員登臺演出的事情,這則新聞吸引他們的唯一原因就是舞臺上裝飾著猛鬼眾的「鬼」字徽章,因此這場表演被猜測和猛鬼眾有關。
但在接到這條訊息的時候,源稚生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他二話不說就衝上天台,著急地乘坐蛇岐八家的直升機出發,櫻只能開車帶著烏鴉在地上追趕大家長的腳步。
「散場和觀眾都已經直接離開了,劇院經理說是一家公司租用了這裡的場地,支付了高額費用,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演出結束後,劇組也立刻就乘著大巴走了。」櫻向源稚生彙報道,「再有十五分鐘我們就能徹底包圍這裡,進行全面搜尋。」
「不用搜尋了,他不會給我留下機會,也不會來見我。一直都比我聰明,也比我更有資格來繼承這個家族。」源稚生輕聲說。
聽得這話,櫻和烏鴉都大吃一驚。
「他的名字叫稚女,是我的親弟弟,我當年親手把他送進地獄,現在他從地獄裡回來找我了。」源稚生揮刀,挑落了衣架上的半截素衣,然後收刀,這才向房間中的眾人致意。
「校長,路君,在這裡有何教我?」
……
「這張照片是我和稚女在鹿取神社學習的時候照的,」源稚生開啟自己的錢包,露出裡面的一張照片,與iPad裡的那張合影無二,「那是一座山裡的小神社,主持神社的宮司很看好稚女當下一任宮司。」
「可是稚女死了,所以就沒有人繼承鹿取神社了。」源稚生說,「我們都覺得稚女很適合當宮司,他學什麼都很快,神社裡的舞蹈和禮儀,他看一遍就全都記住了,可是他死了。」
「我殺死了他。把他的屍骨扔在一口廢水井裡,蓋上了鑄鐵的井蓋,用沉重的鐵鎖鎖住。」源稚生說,「但他還是回來了。」
櫻和烏鴉安靜的聽著,他們從不知道他們尊奉的少主有個弟弟,有時候源稚生也會跟他們講起自己小時候在山裡上學的故事,他從未提及那個小鎮的名字,在他的故事裡,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從山裡來到東京,最後掌握日本黑道中最大的權力。
直到今天,他們才從源稚生口中聽到了那個名字,那個被他從自己的往事中抹消,只剩下一張藏在錢夾深處的照片,能證明他的存在的,那
個名叫源稚女的弟弟,那個已經死去,從地獄中回來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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