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城外的一個小土丘之上,劉備站在上面,看著下面亂成了一片的黑山軍,心裡頭越來越喜歡夜戰了。
夜戰,哪怕就是到了二十世紀,也是最考驗一隻軍隊的真功夫的。士氣不行的,打起夜戰來,只怕還沒打,就先跑一片,就算不跑的,也只會在那裡划水,根本不會出力氣死戰。士氣高昂,但是組織度很差的軍隊,打起來就會亂做一窩蜂,到最後,也只能是被人擊潰的下場。
而劉備的青州軍,組織度沒的說,五人有伍長,十人有什長,五十人為一隊有卒長、隊率,兩隊一屯一百人,有屯長、副屯長,兩屯為一曲,兩百人有曲長、副曲長,千人有軍司馬、副司馬,再到上面的校尉、中郎將,是有一條完整而又嚴密的指揮鏈的。
至於青州軍計程車氣,那也是沒得說,這可是軍功爵啊,上面的將領或許還要考慮一下,下面的小兵,誰管打的是誰,殺一個人,或者抓一個人就是一百畝地,還是免稅的土地,這麼好的事情,上哪去找的,這種士氣,根本就是黑山軍這種靠搶劫來維繫軍心士氣的軍隊,能夠相提並論的。
看著下面的戰事,劉備的心思,已經飛到不知道哪裡去了,又是至少幾十萬、上百萬畝地,要分出去了。
對於豪強來說,土地,在不交稅的情況下,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在交稅的情況下,土地並不是越多越好,因為勞動力是有限的,一家人能夠耕種的土地是有限的。如果給你一萬畝地,哪怕只要三十稅一,也要上繳十萬斤的糧食,但是你只能耕種一、兩百畝,累死了,種的糧食都不夠交稅的。
所以,這次青州大土斷,大搞“添丁入畝”,清查出一大批土地來,這才讓劉備有底氣繼續用軍功爵,否則,劉備真的只能出兵去其他州郡搶地盤了。問題是,現在的漢室天下,還沒有完全解體,統治秩序也沒有完全崩潰,出兵打仗,還是多少要找個藉口的。
原本的喊殺聲傳來,驚天動地,此時,已經漸漸變成了招降的聲音,一聲聲“降者免死”的招降聲傳來。大局已定!
待到天明,黑山軍已經被徹底打的大敗虧輸,白饒也死於亂軍之中。
在濮陽城中,劉岱任命的東郡太守王肱,夜裡就被外面的喊殺聲驚醒,爬到了城牆上看了一夜,嚇的魂不附體,瑟瑟發抖。白日間,見黑山軍被劉備擊敗,秩序慢慢恢復,這才率了城中的官吏、豪強、大族出了城,來迎接劉備。
見了劉備,王肱大禮下拜道:“君侯千里來援,請受肱一拜,以謝君侯高義。”
眾人都隨著王肱下拜道:“謝君侯高義。”
劉備雙手虛扶,道:“不敢,不敢,不敢。我丈人乃是兗州陳留人,我與兗州人士,實在也非是外人,見到兗州父老被黑山軍肆虐,怎敢不盡心竭力,以救兗州父老。唯恐來的晚了,有負兗州父老,豈敢居功。”
此言一出,在場的兗州眾人都是一喜,蔡邕是兗州陳留人,劉備是蔡邕女婿,也算是半個兗州人,和大家算是半個同鄉,東郡的一眾豪強、大戶,再看劉備,也都親近了許多。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地域之間的認同感極其嚴重。
王肱與眾人請劉備入城赴宴,犒賞三軍。劉備哪裡有這個心思,只怕一不小心,曹操就蹦出來摘桃子,自己出兵一場,本來是為擋曹操的路,要是反到給曹操做了嫁衣,只怕劉備會把自己給氣死。
當下,劉備只是道:“如今濮陽城下的黑山軍雖然敗了,但是大河之北仍然黑山軍肆虐。東郡父老,仍然在水深火熱之中,備實在不敢疏忽,願率本部人馬,渡黃河、破黑山,待到大功告成,再與諸公同飲慶功酒。”
眾人聞言,都欽佩不已,命人殺豬宰羊、準備了胡餅十萬餘,犒勞劉備麾下人馬。大軍吃喝已畢,劉備下令,先在濮陽修整一天,然後劉備命人馬轉道,乘船渡河,直奔衛國縣而去。衛國縣與濮陽隔大河相對,劉備麾下人馬,乘船渡河,直接出現在大河之北。
衛國縣這一戰,沒有任何懸念,原本黑山軍還對劉備的到來有所提防,見劉備去了大河之南,又鬆懈下來,不想劉備麾下兵馬,又突然出現在衛國縣。劉備麾下兵馬訓練有素,戰力強大,又有軍功爵的刺激,人人奮勇廝殺,更有樂進為內應,不但有上百人的親兵做先鋒,還有樂進的宗族、鄉黨千餘人相助。黑山軍不過是山賊水準,大部分人馬,又被白饒帶過了大河,被劉備的青州軍一戰而下,如何能夠抵擋,自然是再次大敗虧輸。
東郡一戰,前後不過四日,劉備就已經大獲全勝,擒斬了大半黑山軍,收得降卒三萬餘人,其中精壯也有一萬之數。
至此,東郡之地盡復,而兗州刺史劉岱,甚至還沒能來得及帶兵出發,更別提趕到與劉備會師了。
東郡太守王肱,在得知了劉備已經盡復東郡之地後,震驚不已,對左右道:“劉徵東之勇,不減項羽當年。”
左右聞言,皆是默然不語。王肱見了,乾脆挑明道:“若是劉徵東仗著自己手下兵強馬壯,想要插手我東郡事務,又該如何。諸君,其他的且先不提,若是劉徵東想要插手東郡事務,或者,乾脆向朝廷另外推薦一位東郡太守,以劉徵東大破黑山軍的功績,難道朝廷會不許可麼,只怕朝廷會順水推舟承認下來吧。到時候,諸君還想在郡府為吏,又豈可得乎。”
左右人等聽了,還是沒什麼反應,朝廷什麼的,不過是一塊遮羞布。劉備打下了東郡,在順手任命一位東郡太守,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甚至,大家還希望能有像劉備這樣的強人來駐守東郡,這樣才能保護大家免於受到流寇、強盜的騷擾。
只有王肱的心腹聽了,這才動容,其中一人,叫做王達,乃是王肱的本家心腹,知道若是新太守來了,用誰也不會用自己,於是道:“府君,豈不聞東阿縣中,便有一位高人,此人智謀深遠,州中皆知其名,使君公車徵辟而未至,便是如此,使君也經常派人前去詢問時事,府君為什麼不去請此人來見,問一問他改如何是好。”
聽了王達的話,王肱心中便是一動,問道:“你說的那人,莫非是程立、程仲德不成!”
“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