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冰糖葫蘆的老兩口對傅笙的要求沒有拒絕,利落的拿出傢伙式兒,將今日清洗乾淨,已經準備好的山楂拿出來,剜去當中的果核,再用沸水略微燙過,去除山楂中的酸澀之味,保留微酸的口感。
與此同時,一口大鐵鍋中的糖漿也熬好了,咕嘟咕嘟的冒著細密的小氣泡,蕭般般光是聞一聞空氣中微微發甜的味道,便知道這冰糖葫蘆絕沒有誇大其詞。
傅笙走上前來,站在蕭般般的身邊,側頭看向專心致志的蕭般般,怕有些得意之感。
蕭般般已經察覺到傅笙打量的目光,覺得此時此刻還是不要與他的目光有所交流微妙,於是強裝淡定的看著老兩口擺弄著冰糖葫蘆,用餘光偷偷瞄著傅笙。
“你不用偷看。”傅笙撇撇嘴,顯然已經有所察覺:“你若是想看,那就光明正大的看好了。”
“殿下天人之姿,臣女……”蕭般般後背一涼,脫口而出:“臣女不敢直視。”
傅笙沉默良久,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你是在說我的眼睛嗎?”
蕭般般腦子一夢,她壓根都沒有往那方面去想,只是覺得自己應當適時開口誇獎,將傅笙哄得再開心一些,讓自己不用如此戰戰兢兢擔心傅笙一個不高興就將自己……
蕭般般看了看沸騰著糖漿的大鐵鍋——這下……會不會把她扔進鍋裡,做成冰糖人葫蘆?
要說起來,傅笙此人真是敏感。
蕭般般回過頭,抬眼看向傅笙髮絲後的眼罩。
就是這樣一眼,傅笙竟有一瞬間的想要逃避,不自覺的將自己的目光撇向一旁,微微閃避。
傅笙這一細微的動作被蕭般般捕捉。
原來……原來傅笙對自己那隻壞掉的眼睛如此自卑。
傅笙感覺到蕭般般的目光並無惡意與嘲笑,看他時的表情也沒有他人的恐懼,反而將他當做一個普通人在對待,於是抬手觸控到自己左眼上的眼罩,心中兀自升起一股自卑之感。
如果……如果自己的眼睛不曾……
傅笙微微低下頭,道:“我的眼睛……”
蕭般般趕忙阻止傅笙再繼續說下去,指了指熬著糖漿的大鐵鍋,道:“這冰糖葫蘆看著不錯,你要不要也來一個?”
話題轉得十分僵硬,蕭般般便心虛的不再繼續盯著傅笙。
傅笙輕嘆一口氣,自己的眼睛多年來已然變成了心病,少時在皇宮中,因著這隻瞎掉的眼睛,失寵於父皇,母妃也突然性情大變,每一日否在懷疑是誰要還他們母子,將日子過得戰戰兢兢,父皇便不怎麼來看望他們母子了。
時間一長,宮裡似乎就默契的開始排擠他們。
最初是父皇的各種妃嬪,後面便是那些有些血緣關係的兄弟,最後竟然連宮中最低等的內侍,都要上趕著似的欺辱他們。
就像誰未曾出手過,誰便也是宮中的異類,同他們一樣,也要受到排擠與欺辱。
後來,母妃不堪折磨,一條白綾上了吊,他守著屍體過了三日。
等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餓得有些虛脫,被一個剛剛進宮的小內侍餵了些清水,清醒過來。
那是第一個看見他時,不覺得他是異類的人。
再然後,他就變成了大家口中喜怒無常的冷血無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