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0
在這個世界,大宗師便是站在最高處,看著無限風光的那些人。他們人很少,即便是伐魏大戰之前的群雄鼎立時代,也沒有超過十五人。那一場大戰,令許多強者隕落,也有無數曾經有望攀上那座高峰的人,還沒來得及看到山頂的風光,就做雨打風吹去。
如今,能夠讓龐真詫異的人並不多,掐著手指頭數,一個巴掌也就能數完。他卻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一個。
宮裡得到訊息並不慢,東都亂局一起,楚帝就立刻要龐真趕赴別院,找到太子。只是,太子人去樓空,偌大東都,又豈是片刻之間能找到的?龐真本打算離去,到風暴的漩渦中尋找太子的蹤跡,卻沒想,一轉身就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他的衣服油跡斑斑,看起來就像小孩子吃了雞腿之後,順手就抹在胸前的衣襟上一樣。由於沾了灰塵,亮得令人有些噁心。他的鬍鬚亂七八糟堆在下頜,他的頭髮隨意挽起,小眼睛帶著慵懶的睡意,布鞋上滿是泥土。
龐真忽然笑了起來:“如果一位大宗師來到東都想要隱匿蹤跡,最好的去處是哪?”他沒等對面的人回答,便自己答道:“東都有數以萬計的難民,蝸居在小小校場,就連去施粥送藥的人都懶得多看他們幾眼。藏在那兒,當然難以發覺。”
“對不對?孫涸!”
猥瑣的老人家傲然斥道:“胡說八道,我老人家需要躲起來?”
龐真微微一笑,不在這個問題上過於爭辯,而是很認真的問道:“既然你來了這裡,看來一時半會我很難走得掉。雖然你我不是朋友,但這麼多年沒見,聊幾句總不是問題吧?”
孫涸搖了搖頭,略顯消瘦的手臂舉起,清脆無比的打了個響指。遠處的樹林,緩緩走出一個人。她的腳步很輕,她的眉宇緊鎖,她白衣如雪,她清秀無雙。只是,那股濃烈到凜冽的殺意,令她的美麗看起來充滿了詭異的色彩!
“兩個打一個?”龐真的眉頭皺了起來。
孫涸摳了摳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從鼻孔裡挖了些東西出來,拇指和食指隨意搓了搓,向身旁一彈,滿不在意的說道:“老龐啊,雖然你看起來年輕,可也是四十好幾往五十奔的人了。咱倆打來打去打了好多次,彼此心裡有數的很。我老人家雖然天下無敵,但畢竟年紀大了,當年打你就有些吃力,現在我又老了些,你還是壯年。我老人家怕吃虧,當然要找些幫手。”
沒等龐真搭話,孫涸就舉起一根手指,在鼻端前晃了晃,接著說道:“別跟我說什麼大宗師的尊嚴這種無聊的話題。你知道我的,能佔便宜的時候絕不吃虧,要是眼瞅著撈不到好處,我絕對跑得比誰都快。”
解鈴漸漸走近,在龐真身側二十步許停下腳步,冷冰冰的說道:“你和易老頭夾擊水大師的時候可以不要臉,難道還要我們這些來報仇的人跟你們講臉面嗎?”
龐真苦笑不已,卻也不願做口舌之爭,看到這兩位不隸屬於楚國的大宗師現身,他已經猜到了原委。既然魏丙寅剷除魏武卒,表明了皇子身份,回來執掌大內密探班。那當年水晴空的真正死因便呼之欲出。解鈴只是一個女人,就敢引著龐真、易老頭、柳輕揚三人上雪山要同歸於盡。那真兇已經露了身份,她要是不來就是怪事了。而孫涸,十有**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出現在這裡。
只不過,他們倆和今天東都詭異的局面,又有怎樣的關係?
“我一直以為你和水晴空的關係並不好。”龐真認真的對孫涸說道。
“的確不怎麼好,他那人太能裝,衣服永遠乾乾淨淨,舉止永遠講究禮節,就算殺人都比一般人好看且有風度。我跟他從來都不是好朋友……”孫涸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一絲懷念,一份傷感,花白的鬍鬚微微顫抖著,眼角似有紅潤。
“不是好朋友,可我從心眼裡喜歡他。”孫涸長長的出了口氣:“你要知道,人與人是不同的。我從小出身貧寒,要過飯,當過雜工,若不是機緣巧合,根本不可能成為大宗師。水晴空就不同,他家境富裕,三歲起就有名師教他讀書習武。他沒什麼世家公子的架子,待人謙和,斯文有禮。”
“從認識他那一天,我就在想,如果老子小時候家裡也有錢,八成也是他那副模樣,說話帶著成語,舉止透著禮儀。即便是到了妓院,那些紅姐兒都願意倒貼他。可惜,我是我,不過我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蹲路邊摳腳丫子,我不希望自己的孫子踏足先天境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趴在女澡堂偷看。我希望我的兒孫也能裝起來,像水晴空一樣能裝。”
“結果,你把他殺了。”孫涸雙眉憤立,扯開嗓門罵道:“雖然我現在沒兒子,可以後有兒子了還打算送給水晴空教。你把他殺了,我未來的兒子就沒了老師,連個學做人的榜樣都沒了。你他孃的怎麼賠給我?”
“你說錯了。”解鈴不滿的瞪了孫涸一眼,輕斥道:“他沒有本事殺水大師,是他和易老頭兩個無恥之徒還有數以千計的御林軍、大內侍衛一起殺了水大師。”
“至於怎麼賠?”解鈴冷笑道:“血債,從來都只能用血來償!”
她飄然而起,長袖如水雲席捲,露出一截蓮藕般的手臂,纖細的手指輕輕彈出,頃刻間風聲大作,淒厲如鬼哭狼嚎,滿地落葉飛旋,片片皆如刀。葉舞天下,如囚籠如笆籬,將龐真那高大的身軀籠罩其中。
孫涸腳尖一點,躍向龐真身前,他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招數,也沒有餘勁無窮的後招。他只是簡簡單單揮出一拳,拳勢並不好看,卻很快。
首當其衝的龐真感受尤為深刻,孫涸的拳是簡約,而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