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營帳會議結束,滿頭大汗的將領們分別回到自己的隊伍,準備把大帥的指示精神傳達下去。唐軒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夜裡沒有睡好,一早上都覺得心事重重,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剛剛回到自己的營地,立刻有官兵前來稟告:“副將大人,有人自東都來,說要找你。”
“東都?”唐軒頓時喜形於色,想必是父親派來柳輕揚保護自己來了。
過不片刻,兩人並肩走入軍營,一位飄逸瀟灑的中年人和一個看起來有些蒼老的沉默老者。
他們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那個老者的手中還提著一個袋子。
唐軒這次真是變了臉色:“柳世叔……易總督?”
易老頭漠然點了點頭:“我不是來找你的,房無量在哪裡?”
“他……大帥還在帥帳。”唐軒結結巴巴的答道。
易老頭提著袋子,頭也不回的向帥帳走去。
唐軒鬆了口氣,快步走到柳輕揚身邊,笑呵呵的問道:“柳世叔遠道而來辛苦了,父親大人可曾交代過什麼?來人啊,快去泡一壺茶,安排點心飯菜……”
“不必了!”柳輕揚淡淡的說道:“老爺的確安排過了,不過是讓我來這裡打斷你的兩條路,吊在旗鬥裡兩天兩夜。”
唐軒頓時一蹦三尺高,失聲叫道:“這怎麼可能?”
“的確是老爺親口吩咐的,我不會說謊。”柳輕揚輕聲說道:“少爺,委屈你了。”
“來人……”唐軒心一橫,厲聲叫道。
剛剛端了熱水出來的官兵以為唐軒要泡茶,正為難間,忽然聽見唐軒喝道:“結陣!”
雖然不明白唐軒的用意,可主將的吩咐在軍營裡就是第一等要務,所有第三大隊的騎兵立刻翻身上馬,往來縱橫,頃刻間在唐軒身邊排起整齊的陣容。刺槍滿列,長刀如雪!
柳輕揚皺了皺眉頭,低聲問道:“少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哈哈哈,不知道你們都在發什麼瘋,我爹也好,你也罷,都看著那個秦飛格外順眼。他要找我麻煩,你們沒有一個人來幫我,反倒要幫他打斷我的腿?柳世叔,得罪了,這裡是我的軍營,是我的部下。想打斷我的腿?做夢!除非先把我手下這一千將士全殺光。”唐軒怒極反笑,反手將腰間長刀拔出。
“老爺的吩咐,輕揚不得不從。”柳輕揚嘆了口氣。
“我爹的吩咐你就聽,我的話你就不聽?你柳輕揚不過是我唐家的奴才,當年要不是我爹可憐你,覺得你天賦不錯,將唐家家傳絕學傳授於你,你現在跟家裡其他的奴才能有什麼區別?唐家對你有再造之恩,我是唐家嫡長子,以後唐家就是我的。你一個奴才,居然要打主人,你是不是瘋了?”唐軒怒火攻心,說話漸漸失去分寸,口沫橫飛,神情激動。
柳輕揚的眉頭微微一緊。是的,從身份上來說,他的確是唐家的奴僕。可從小到大,跟他一起長大的唐隱從來就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奴才,是他自己要堅持叫唐隱老爺。沒有人的時候,唐隱一直對他兄弟相稱。柳輕揚這三個字,無論是在東都還是在楚國和江南,乃至西域大漠,有誰敢把他當成一個奴才?唐軒今日如此無情的斥出奴才兩字,怎能不讓柳輕揚心傷?
看著唐軒那張英俊的臉,柳輕揚心神激盪,想起唐軒牙牙學語的時候,自己蹲在他的身邊,一個字一個字的教他說話。那時候唐軒剛剛學會走路,成天就喜歡爬高上低,生恐他會摔倒,柳輕揚無時無刻不守在他的身邊。他說想要麻雀,柳輕揚毫無架子,躍上樹梢,為他手到擒來。他說夏日知了吵鬧,柳輕揚隨手拿過丫鬟手中的針線包,一針一個,為他把知了盡數打死。
曾幾何時,唐軒剛剛踏足武道,扯著自己的衣角,憨憨的說要學。他又吃不得苦,練得辛苦的時候,哀求自己能否寬限一二,讓他休息片刻。那時候的自己,為什麼總是那麼心軟,要不然,唐軒的資質,又怎會是現在的三腳貓?
柳輕揚苦笑一聲,自己歷來出去辦事,走到任何地方,看到新奇的玩意,總是要買兩份,一份給兒子柳天奇,另一份就是給唐軒。唐家上下的僕役,沒有人把柳輕揚當成同樣的僕役。唐隱唐夫人唐黛兒也絕不會當他是奴僕!可是,就是眼前這個,自己一手帶大,親自帶上武道之路的少年,從那紅口白牙間,冷冷的吐出‘奴才!’
原來,自己終究是個奴才!
唐隱並不多,這世上或許只有這一人而已。原以為自己這條命早已給了唐家,就為了當年唐隱的知遇之恩和不吝傳授。可回過頭來,只是被人當成奴才?
柳輕揚長長的呼了口氣,看著口中呵出的白霧在寒風中漸漸消散,眉宇間難以言狀的複雜神情令人難以捉摸。
官兵們不知道唐軒最近是發什麼瘋,動不動就集結全隊來對付一個人。天底下有那麼多人一人可敵千的高手嗎?
他們並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在楚國赫赫有名,據傳說在易老頭和龐真之下的第一人!他們也不知道,就是眼前這個瀟灑的書生氣男子,輕描淡寫的擊敗了成名數十年的念公公,讓秦飛輕鬆無比的閹了他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