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發生在正昌二十三年深秋的這一場戰役都足以載入史冊,但讓人啼笑皆非的是,西北異族第一次在人數均等的情況下,和西北軍打了一場野戰,從而取得勝利的原因,居然是誤打誤撞。
巴圖爾為了顯示自己沒有私心,親自領著自己族中的三千五百名精銳騎兵充當先鋒,隨後有兀那利帶領的七千兵馬殿後,連夜冒雪趕路,試圖一口吃掉前來進攻的楚軍先鋒。
在茫茫夜色之中,稀疏星光閃耀,騎兵們策馬而行,他們神色肅穆,一言不發,手中緊緊握著兵刃,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戰鬥。
意外的是,在穿過一座小山峰之後,在狹窄的山路上,衝在最前邊的卷鬚部戰士迎頭撞見一彪人馬。仔細一看,全部都穿著楚軍制式盔甲。兩邊人馬怎麼都沒想到居然大半夜在山路遭遇,互相嚇得哇哇大叫。可叫完了還得開打啊,於是驚魂未定的雙方士卒立刻投入了戰鬥。
由於兩邊的距離太近,弓箭已經失去了作用,戰馬衝擊的威力也無從發揮。楚軍提起刺槍,卷鬚部戰士掄起長刀,老老實實的砍殺起來。狹窄的山路讓後邊的戰士想要幫忙都幫不上,前邊的人被後邊的人推著向前擠去,他們幾乎看不清對面的人,只是機械的揮動著手中的武器,格擋敵方的攻擊,抽冷子殺掉和自己穿戴不同的人,然後……自己戰死!
死去的官兵和戰馬的屍體在路中間越堆越高,殺起了性的雙方官兵幾乎同時間做了同一個決定——下馬,提著武器爬上死人堆繼續開打。
於是,死人堆越來越大,兩邊的官兵屍體交錯在一起,許多人甚至是抱著一起死去。當巴圖爾得到訊息的時候,前方已經打了一段時間,犧牲了一百多人。部下看著巴圖爾的眼睛,問道:“族長,是打是撤?”
“撤個屁,狹路相逢,不要命的才能活下去,都跟我上!”巴圖爾翻身下馬,拎著狼牙棒就跑上前去。生恐族長有失的卷鬚部戰士承受不起連續失去三位族長的風險,他們一個個跑得比巴圖爾還快,瘋狂的向僅能容納兩匹馬並肩而行的路口湧去。
而同樣的問題擺在楚軍先鋒官常定遙面前的時候,身經百戰的常定遙仔細思索了片刻,沉聲道:“這是敵人的陰謀,我們孤軍深入,根本不知道對面的異族人有多少。萬一他們是過萬大軍呢?萬一他們在山路後已經擺好了口袋陣呢?”
本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原則,常定遙一馬當先走上了撤退的道路。
原本還在死戰的楚軍官兵,突然發現主將撤退,士氣頓時沮喪。巴圖爾見有機可趁,親自率領前鋒突殺,三千五百卷鬚部戰士追著三千多西北前鋒軍一直殺到天色有些矇矇亮才收兵,沿途斬殺無數。逃跑不及的楚軍官兵跪在路邊,舉起手中的武器企圖投降,卻被懶得接受俘虜的卷鬚部戰士直接砍了腦袋,往腰上一掛,當成了戰利品。
常定遙不敢怠慢,一口氣跑出六十多里,終於和大部隊匯合。
率領大軍前來的,正是西北軍主帥,人稱西域屠夫的鐵血將軍房無量。因為他在西北實在殺人太多,被那些異族人起了個綽號叫‘無良將軍’。
不管他是無量也好,無良也罷。對於楚國來說,他是絕對的有功之臣。二十年前他還是一名什長,參加了伐魏大戰,建立累累功勳。等伐魏成功,論功行賞的時候,他已經積功升為副將,手下一千多號人,調任西北。
在西北,他的部隊最是敢打敢拼,歷次和異族作戰,都大獲全勝,曾經五百騎突襲近萬人的大部族,斬首過千級,讓那個曾經在雪原也排的上小小字號的部族就此灰飛煙滅。他也積功從副將一路高升——鎮將、西北軍副帥、西北鎮守使兼威武將軍……從此,整個西北都在他的鐵蹄和長劍下呻吟。
房無量並沒有連夜趕路,他命令士卒四更起床造飯,五更出發。卻沒想到,隊伍還沒整理好,常定遙就滿身血汙的回來求救了。
帥帳裡的光線很差,侍衛細心的送上油燈,剛剛吃完早飯的將領們聚集在營帳之中,帶著或幸災樂禍或同情憐憫或事不關己的目光,看著可憐兮兮的常定遙。
房無量眯縫著眼睛,他久經戰陣,是從小戰士一步步走到今天,軍隊裡的把戲,怎麼可能瞞得過他?常定遙看起來悽慘,其實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滿身的血汙又顯得太多了些。就算他連續砍了二三十個人的腦袋,也不至於連屁股後邊都是血。
很多打了敗仗的將領為了處罰的輕點,把自己打扮的慘一些,表現的也像是經歷過一場鏖戰似的,是常有的事兒。
“前鋒軍夜間遭遇的是哪個部族的兵馬?”
常定遙戰戰兢兢的答道:“不知道!”
“前鋒軍折損多少?殺敵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