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教頭那裡肯應承。
眾鄰舍亦說行不得。
林沖道:若不依允小人之時,林沖便掙扎得回來,誓不與娘子相聚!
張教頭道:既然恁地時,權且繇你寫下,我只不把女兒嫁人便了。
當時叫酒保尋個寫文書的人來,買了一張紙來。
那人寫,林沖說道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因身犯重罪,斷配滄州,去後存亡不保。
有妻氏年少,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之無爭執;委是自行情願,並非相逼。
恐後無憑,立此文約為照。
年月日。
林沖當下看人寫了,借過筆來,去年月下押個花字,打個手模。
正在閣裡寫了,欲付與泰山收時,只見林沖的娘子,號天哭地叫將來。
女使錦兒抱著一包衣,一路尋到酒店裡。
林沖見了,起身接著道:娘子,小人有包話說,已稟過泰山了。為是林沖年災月厄,遭這場屈事,今去滄州,生死不保,誠恐誤了娘子青春,今已寫下幾字在此。萬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頭腦,自行招嫁,莫為林沖誤了賢妻。
那娘子聽罷哭將起來,說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兒點汙,如何把我休了?
林沖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後兩下相誤,賺了你。
張教頭便道:我兒放心。雖是女婿恁的主張,我終不成下得你來再嫁人?這事且繇他放心去。他便不來時,我安排你一世的終身盤費,只教你守志便了。
那娘子聽得說,心中哽咽;又見了這封書,一時哭了。
眾鄰合亦有婦人來勸林沖娘子,攙扶回去。
張教頭囑付林沖道:只顧前程去,掙扎回來廝見。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必去養在家裡,待你回來完聚。你但放心去,不要掛念。如有便人,千萬頻頻寄些書信來!
林沖起身謝了拜謝泰山並眾鄰舍,背了包裹,隨著公人去了。
張教頭同鄰舍取路回,不在話下。
書中按表,讀到此處對林沖寫休書的目的頗感懷疑,是當真怕耽誤了娘子的青春,還是怕娘子之後不幸被高衙內所汙時與自己撇清關係免戴綠帽,這豈不是主動離婚送美妻入虎口?還是此時冥冥之中已有造反之預感,因此與娘子一家撇清關係以保護他們日後周全。
林沖在發配往滄州的路上,受到了押守人的百般折磨,正當兩個官差要將林沖在野豬林殺死林沖時,被趕來的魯智深救了下來。
魯智深一路護送林沖到滄州邊境,魯智深又返回東京。
林沖到了滄州大牢多日之後,被安排到草料場,草料場的老軍被換去了天王堂,老軍臨走之時對他一番老言相告。
入夜,林沖覺得身上寒冷,尋思卻才老軍所說,二里路外有那市井,何不去沽些酒來吃?
便去包裡裡取些碎銀子,把花槍挑了酒葫蘆,將火炭蓋了,取氈笠子戴上,拿了鑰匙出來,把草廳門拽上;出到大門首,把兩扇草場門反拽上鎖了,帶了鑰匙,信步投東,雪地裡踏著碎瓊亂玉,迤邐揹著北風而行。
那雪正下得緊。
林沖到店家買了些牛肉,又買了一葫蘆酒,包了那兩塊牛肉,留下些碎銀子,把花槍挑著酒葫蘆,懷內揣了牛肉,叫聲相擾!
便出籬笆門仍舊迎著朔風回來。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緊了。
再說林沖踏著那那瑞雪,迎著北風。
飛也似奔到草場門口,開了鎖入內看時,只叫得苦。
原來天理昭然,佑護善人義士,因這場大雪,救了林沖的性命,那兩間草廳己被雪壓倒了。
林沖尋思:怎地好?
放下花槍,葫蘆,在雪裡;恐怕火盆內有火炭延燒起來,搬開破壁子,探半身人去摸時,火盆內火種都被雪水浸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