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煙鎮。
一年又一年.
宋延肉鋪周邊鄰居換了又換,他及時雨的名聲頗為響亮,再加上被“赤炎郡主”稱為義父,更是使得正邪兩道、江湖遊俠、朝堂官員不時往他這邊跑。
而每年,無論多忙,赤炎郡主總會抽空來陪他幾天。
期間赤炎郡主也試過給義父找個伴兒,卻失敗了;她又嘗試給義父安排一些美婢,依然失敗。
然而,這位郡主卻是真真正正把義父的話聽了進去,她不再拜火,也不再給手下安排火種修煉
火停歇的時候,她感到了虛弱,難受,不適。
可數月之後就恢復了。
這一恢復,她就感到心中戾氣、煩躁都在褪去。
一股軟弱感,恐懼感隨著升起。
於是,赤炎郡主又裹上遮面斗篷,變成了鐵妞來到了寒煙鎮。
鎮上幾個孩子正苦兮兮地蹲在逼仄牆角,今年天氣反常,大批牛羊染上奇怪的“熱疾”,死了許多,所以這些孩子的口糧自然也少了。
赤炎郡主看著那些孩子,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了一絲悲憫,她上前耐心詢問這些孩子的狀況,普通百姓的生活,然後從兜裡掏出幾塊糖給了孩子。
孩子們接了糖,歡天喜地去了。
赤炎郡主起身,嘆息,一側頭,卻看到了不遠處肉鋪前的義父。
飯依然是麵條。
肉絲不少。
可從前鐵妞鐵牛爭著搶著吃的肉絲,對於如今的赤炎郡主來說只是最最普通的菜餚。
飯後,赤炎郡主熟練地燒水,端了個小矮凳坐下,為義父洗腳。
洗著洗著,她一抬頭,就看到了男子兩鬢黑髮中的幾縷斑白。
赤炎郡主低下頭,輕聲道:“認識義父也有十五年了。”
宋延道:“你年年來,難得孝心。今日,我更是看到了善心。”
赤炎郡主雙手掬水,連續潑灑在宋延小腿上,又認真抹著,同時嘆息道:“蕭宜之沒死前,我天天做夢,夢裡不是他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他。現在他死了,我的夢也不做了。”
說罷,她又道:“義父說的沒錯,那火果然有問題,自不用之後,我覺得心性也在變得正常.”
宋延道:“是想做點什麼嗎?”
赤炎郡主點點頭,道:“西驤王乃石原國西地的王爺,名為王爺,實為君王,只因這石原國早就名存實亡,天子形同虛設。我若想做,就一定能做。”
宋延道:“你和鐵牛關係怎麼樣?”
赤炎郡主道:“他太過耿直,恨也直,愛也直。易受奸人矇蔽。不過我有心腹在他身邊,一直保護著他。”
宋延聞言,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許久只道一句:“若是倦了,早早把自己嫁出去,或者來寒煙鎮住下吧。”
赤炎郡主苦笑著搖搖頭,道:“不過聯姻而已,我若離去,小誠必定出事,西驤王大權也定然旁落。
至於來寒煙鎮長伴義父身側,確是我所願,可江湖朝堂,又哪裡能由得一個赤炎郡主去任性呢?
既入此局,身在此局,唯死.方能解脫。”
宋延忽的安靜下來。
他在赤炎郡主身上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同樣進退兩難,同樣心存善念,可這善念卻因為身不由己而不得不變為惡念。
郡主如此?
他豈不是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