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聲淅瀝,屋內靜謐幽暗。
暗暗的燭火將紙窗外的蟾光揉成無數道碎光,鋪灑進屋,室內旖旎一片,屋內擺著許多曬乾的靈植花草,一點寒竹香交纏著徐徐吐納的清水香,連同情緒都變得遲鈍緩慢。
蚩憂草很快被治好,端下了場。
桑伶淺笑打量了一下屋子,從書桌上撿起看到一半的醫術:
“大毛和我說過,現在你的醫術已經很高了。但你一邊教導弟子維持藥房的事情,一邊又在鑽研栽培靈植的方法,勞累你了。”
阿染當初救下來的時候,還是個被凡人囚禁,不敢獨自回邙山霧林的小妖,如今卻已經是境地裡頗受倚重的醫士,成長巨大。
她話裡話外皆在毫不吝嗇地讚揚阿染,換下了溼衣服的少年半束著烏髮,露出一雙白淨的耳朵,此刻竟隱隱有些泛紅。
“是尊上信賴……”他找了一個木盒子,遞了過來,小聲道:“這是我專為尊上制的,有些粗糙,尊上不要笑話。”
盒子精緻,桑伶指甲輕輕一扣鎖心,將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香囊?”
鼻尖淺嗅,她只分辨出幾味草藥,都是凝神靜氣之效。
“之前聽大毛說您被算計中招,我便想著怎麼化解對方的招數,這個香囊是我琢磨出來,有化解迷幻守心抱魂之效,雖然不知道到底能化解對方几分。只是,裡面的靈植都是邙山霧林土生土長曆經千年的藥材,藥效很好。”
說話的阿染,臉上眼睛裡都是自信的光。是從前那個畏縮膽怯的少年,從未有過的。
桑伶對他嫣然一笑,將香囊系在了腰間。
“千百年都沒被修士挖走,可見這些藥材有多麼難尋。多謝你,阿染。”
阿染是個好苗子。不僅在醫術上有所成就,還是一個細心妥帖的性子,她沒有看錯。
阿染看著桑伶信任讚許的目光,臉頰更紅了。摁下慌亂的心跳,按照之前設想的,動作利索地捧來了熱水、手帕。
少年纖長的指節一緊,水珠從指縫淌出,特定的香氣光線下,美得像是一幅畫。
桑伶撐著頭,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靜看著眼前的人,只是眼神有幾分虛焦,難得的鬆散靜謐下,骨子裡一點點的乏累鑽出,鬆懈了心神。
面前被遞來一塊擰好的手帕,阿染的視線只敢落在了那塊手帕上,耳根的紅暈暈上了面頰。
“尊上,你擦擦手。”
白色的帕子被一隻柔軟白皙的手扯下,他的睫毛顫了顫。
桑伶不緊不慢地擦過了手,很快又被送上了茶水。淺啜一口,比上次大毛給的靈茶更好。
阿染將東西收拾下去,只是眼睛嬌怯怯地望過來,忙碌得像是個小媳婦。
桑伶咋摸出一點不對,只是也不知是最近忙碌得累了,還是這屋子的香氣和氣氛勾人,讓她懶散得不想動彈,只半倚在舒服的椅靠上,半眯著眸子休息。
阿染小心覷了一眼:
“尊上?”
沒有回應,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阿染鬆下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尊上比之前盆罐城的時候,有一種讓人覺得不可冒犯的氣勢。只是如今她睡著了,那種壓人的氣魄小了許多,然後,他的心跳就劇烈跳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有什麼鼓槌在心口拼命敲著。
“尊上,我扶你去休息吧。”
像是預設。
阿染伸手觸到了一點衣袖,沒有想象中的阻攔,那手便繼續向上,扶住了肩膀。
院子幽暗,兩道人影交疊在一起,然後印在院門口的另一人的眼睛裡,玄色衣袍被風吹動,步子被拽停了下來。
懸墨半夜修煉的時候,發現還有點舊傷,就想來藥房尋藥。正好,他要的那味只有阿染手上有,他便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