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巨大的帳篷裡,幾盆火上,架著大鼎,裡面咕嘟嘟的煮著羊肉,帳篷裡霧氣蒸騰,混合牛羊肉的羶腥味道,就有一種特別的溫暖。
伊稚斜居中而坐,一邊用小刀切割著吃羊肉,一邊仔細詢問中行説關於鹿鼎城的一些事情。
中行説渾身裹在黑色衣袍裡,只留兩隻渾濁而淡漠的眼睛,輕聲細氣的說道:“這幾年我沒閒著,培養了不少門人弟子,他們遍佈大漢朝和草原各部,如今,他們都是你大單于的財富了。”
伊稚斜冷冷的瞅一眼中行説:“三個月前,你說有辦法對付衛青,結果呢,被人家六路大軍分割包圍,逐個擊破,若不是本單于早有所料,藏下這六萬主力騎兵,恐怕,此刻已經被衛青大軍給追得上天無門、入地無縫了。”
中行説微微搖頭:“衛青用兵,向來不偱常理,最喜歡乾的就是擺出一副全面進攻的態勢,他卻帶領一支主力暗中窺伺,出其不意的打你一個措手不及。
老夫此前的所有佈局,皆為此而備。
不料想,這一次,衛青卻改變了戰法,六路大軍,六路全是主力,人家的裝備精良,後勤給養又好,這才讓大單于吃了大虧。
不過放心,這一次在北海……”
不等中行説把話說完,伊稚斜就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中行説,你只告訴本單于,鹿鼎城的具體位置,以及他們的人口、糧食和婦人數量就行了。”
看樣子,這位匈奴人大單于對中行説這個漢人的計謀,已然有些不太信任了。
這其實不怪中行説。
要怪,就只能怪衛青太能打了。
本來,一漢五胡的戰力值差距,讓人家漢朝軍隊大佔上風,誰料想,他們精心謀算、推演後配備的那些兵力,根本就不夠人塞牙縫。
大漢北軍八營,每一營,只有區區五千人馬。
按照伊稚斜、中行説的演算法,想要抵擋這五千人馬,最少得配備兩萬五千精銳騎兵。
而且,他們的確就是嚴格按照這一比例來配備的,甚至,還有所溢位,差不多按照一漢六胡的戰力比搭配。
可是,這五千人馬,裝備了幾樣奇怪的裝備,像什麼高橋馬鞍,馬蹄鐵,花骨朵,馬弩,牛皮軟盾,再加上人家的鐵甲、皮甲,戰力值飆升何止二三倍!
面對一支漢軍千人隊,匈奴人就算有五個千人隊迎上去,轉眼間,就會被人打得七零八落,一觸即潰,根本就沒法打啊……
“大單于,從探子傳回來的圖樣看,這鹿鼎城的修築者,似乎是漢人。”
中行説從懷中摸出一卷羊皮遞上去:“城牆高大至極,至少有十幾丈,而且,所選地形也極為講究,背靠一條山脈,色楞格河從上而下貫穿而過,易守難攻……”
伊稚斜再一次擺手打斷中行説的話:“區區一座鹿鼎城而已,比之雁門關如何?”
“中行説,你是漢人,骨子裡就看不起我們這些草原人。”
“可是本單于告訴你中行説,在這座天下,能馳騁天下者,唯有精銳騎兵才是最為牢靠的朋友,那些用磚石木料堆積起來的城池,不過是一些懦夫的烏龜殼子罷了。”
“你們漢人皇帝花了幾百年工夫,在燕山、陰山、賀蘭山以南,修築了那麼多長城,有用嗎?”
中行説默然搖頭,道:“大單于,輕敵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事。”
伊稚斜抬頭,冷冷的瞅著中行説,良久良久,方才開口:“上一次,你就是這般說的,所以,本單于將這六萬主力外所有的兵馬交給你中行説,讓你全力以赴的與衛青交手。
可是,結果如何?
打仗之前,本單于雖然丟了陰山以南的河套之地,可是,整個漠南、漠北、河西走廊和西域都在我王庭帳下。
你看看,這一仗下來,不僅漠南、漠北丟了絕大部分,就連河西走廊都沒了!”
說到氣恨處,伊稚斜一刀子割下去,切了一大片肥肉塞入口中,使勁咀嚼,就好像把衛青、霍去病那兩個哈慫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中行説嘆一口氣,什麼都沒說。
元狩元年,對於匈奴人來說,真可謂是流年不利啊。
漠南漠北幾場大戰下來,伊稚斜的王庭沒了,整個漠南之地,如今都歸了大漢朝。
最為離譜的,卻還是河西走廊。
霍去病!
楊川,李廣,李敢,曹襄!
除了李廣,那位善於打防守戰的百戰名將,其他都是半大小子,小屁孩,卻一鼓作氣的將河西走廊給打穿了。
而且,陣斬休屠王,活捉渾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