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響起細微的腳步聲,跑得很急促,我讓子未看好唐刈,獨身循著聲音的方向追了過去。
追到墓室裡的餘光越來越弱時,我放慢了步伐,警惕地環視著周身,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多出的分叉。
這條路我們走過一遍,路上有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陰森的墓穴,這裡怎麼會出現人影?
我就怕是什麼我們治不了的東西,墓室裡陰氣強烈,屍身存放多年早已侵蝕入骨,今天折騰這麼一回,生怕會讓死者接觸生氣造成屍變。
在路上我沒有看到一點腳印,只有拐角處的死人骨頭被碰到,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坐著的人倒了下來。
一條道走到底的墓道,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躲藏,先前走過時,一路上我們三個唯一沒有檢查過的就是大墓室裡的那堆棺材,人還好,萬一是那裡面的東西……
我咬咬牙,不再想下去,再不濟也是跟著師父鬥過惡鬼的,唐刈受了傷走不了,我不可能在這時候退縮躲在別人身後,不管是人是鬼,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再回到那些棺材前,幸運的是沒再遇到老鼠,我慢慢靠近棺材,站定了仔細聽裡面的聲音。
墓室很大,棺木停得整齊而稍顯擁擠,一眼看過去,少說也有二三十口,要是一個個去開棺驗證太冒犯也太不切實際,這時候就是七分猜測三分運氣。
我從第一口棺材開始,慢慢沿著中間的空隙向前走,閉上眼睛,放緩呼吸,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周遭的氣息中去。
空氣是流動的,死人不會喘氣,若是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的呼吸存在,能牽動氣息交流,異於我對陰氣感應的,便一定是活人。
我在靠牆最邊角的一具棺材前停下來,吸一口氣做好準備,將手放上去的瞬間,不知是觸碰到了哪兒的機關,釘在棺蓋上的釘子突然全部射了出來。幸好我早有準備,抬手用匕首擋下來一顆,剩下的側身躲過,再看手裡的匕首,因為這一下的衝擊力之大,竟從中間崩開了一道裂痕,震得我掌心發麻,虎口撕開小小的口子。
顧不得多想,抓緊爭取到的主動權,使上全身力氣,一下扣住棺蓋的兩邊,用力將木板掀了起來。
意料之外,棺蓋比正常的木頭要輕得多,落地時看到木頭面裡面是一層薄薄的石板,棺材裡也是一樣。
我拿著匕首正要攻擊,看清棺材裡的情景,動作停住,心裡跳了跳。
棺材裡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坐在石板一角,懷裡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身材羸弱,瘦得只剩皮包骨頭,頭髮長長地披散著,蜷縮著的時候能像被子一樣把身體裹在裡面,猛地一看像一個長著長毛的怪物。
我一開啟棺蓋她就抱緊自己的娃娃瑟瑟發抖,不出聲,把自己的身體越抱越緊,想要團成一個越小越好的球。
“小妹妹?”我手裡依然握著匕首,試著跟她交流,“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依舊不吭聲,抖得更厲害,似是怕極。
“我不會傷害你的,到姐姐這兒來,好嗎?”我把匕首別在腰後,藏在讓她看不到的地方,往後退了一步,伸出手。
棺材裡的女孩兒等了幾秒,慢慢地把頭轉過來,埋在頭髮下的眼睛看著我,露出愜意。
我緊張地強做歡顏,對她笑一笑,說:“別怕,姐姐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
她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情緒有所鬆動,摟著自己的雙臂鬆開了一點。
我耐心地等待著,很久,她從棺材裡站了起來,長長的頭髮瀑布似的垂直傾落,一直到膝彎。
她抱著自己的娃娃,臉上看起來髒兮兮,沒有穿鞋,腳步踉蹌又熟練地從棺材裡爬了出來,張開嘴巴,喉嚨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我頓了一頓,問:“你想說什麼?”
她還是啊啊地叫,跌跌撞撞地走到我身邊。
我的手碰到她身上的體溫時,這才鬆了一口氣,確定她是個活人。
我在她眼前蹲下來,輕手撥開擋在她眼前的頭髮,和聲問道:“小妹妹,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睛在別處望了望,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滿是好奇。
我看著她幾乎等於什麼都沒穿的身子,到棺材那裡,抽出了下面鋪著的一層薄薄的被褥,用刀子割下一層單薄的面料表子,對摺後破開一個洞,套頭穿在了小女孩身上,又用一條布條綁在她的腰上把布料紮起來,勉強庇體。
“師父。”我剛做完就聽到了子未的聲音,起身對他搖了搖頭,示意沒有危險。
子未扶著唐刈,他這會兒看著比剛才要好,不再流汗了,手也沒捂著肚子。
“感覺怎麼樣?”我到他身邊去,摸了摸他的額頭,是體表水分流失過多的那種涼意,是正常現象。
唐刈說話還是有氣無力,開口沒說自己,看見那個小女孩兒,驚懼地問我:“這又是什麼東西,她是人麼?”
“我已經檢查過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