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被一具屍體注視的樣子,人死了之後都說要安息。安息安息,重在於一個息字,我聽過很多老人了結心願後說地最多的就是“我死了也能閤眼了”。
白事裡,等活人閉上眼睛是開始的第一步,除了吊死的人五官都會比較突出,其他死法都是餘願未了,而好端端的人更沒有無緣無故去吊死的,所以死不瞑目從來就不是個好詞兒。
眼前這具屍體,看起來非常蒼老,脖子上除了項鍊之外,還有一條勒進皮肉裡的繩子。
我從來沒見過死得這麼奇怪的神態,釋然又遺憾,悲慟之餘,滿是憂慮。
眼見她身後的泥牆裡露出了明顯後來堆砌,磚縫粗大的石磚,我腦子裡突突跳了兩下,對他們兩人說:“這可能是堵空心牆,對面沒有東西,把屍體搬下來,繼續砸。”
唐刈瘮得一身雞皮疙瘩,搓了搓兩條胳膊,上手的時候我過去幫忙,叮囑說:“小心點。”
屍體很軟,我們三個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她完整地平放到地上。
我檢查了一遍,發現女屍除了脖子上的繩子,生前身上是帶傷的,面板不完整,死前應該跟人發生過爭執。
“這是他們埋首領大臣的地方,怎麼會有人被砌在牆裡?”唐刈邊賣力地砸牆,邊問我。
“非正常死亡,大概……為了掩人耳目,毀滅證據。”
“那也不能埋這兒啊,就不怕祖宗顯靈遭報應麼。”唐刈說:“誰知道他們這兒有沒有法律,我看他們殺人一點都不需要偷偷摸摸,連那個漂亮的穆姑娘也是,上來就給我們來道狠的,多大仇?”
我說:“那是因為殺我們經過了首領的同意,我們是他們的公敵,不同的世界,他們就沒把我們當正常人,無所謂死活。”
子未在後面清理唐刈砸下來的泥土,說:“屍體身上的衣服跟我們那兒五六十年代的樣式很像,不同於木漳縣的原始,會不會也是外來人。”
我搖頭不知道,兩邊人的長相沒太大區別,除了當地人要木訥些,其他實在是看不出來。
女屍脖子上的項鍊在剛才搬屍體的時候就斷了,我撿起來看了好多遍,都覺得這就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隨便找個地方蹲下撿一塊,打磨成矩形就跟她的一模一樣,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上面刻了字,既不是象形文字,也不是白話文。
我想了想收在了自己的口袋裡,等出去之後見到江詢拿給他看看能不能分辨。
“通了!”唐刈喊了一聲,往那邊伸了伸手,咬住牙推了一把,感到一空,喜悅之情溢於臉上,“對面只有一層薄土。”
有了一個突破口就好說了,可當他們砸出一個人能透過的洞口,我們鑽過去的時候,看著對面的場景哭笑不得。
“合著我們費勁巴拉地走了半天,轉了一個圈又回來了。”唐刈嘴角抽搐,“這他媽的就是一開始被土填上的洞口啊,咱們不就是從這兒出發的麼。”
頭頂就是我們跳下來的深井似的穴口,被石板蓋著,不見天日。
先前黑乎乎的看不見,現在好賴是有了照明的工具,能看清地下的面貌,往邊上一照,看到了一條高於地面十幾厘米的地方有一條用石子拼出來的長條,但再往上並沒有什麼異常,被用石塊壘實磨平,很光滑,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更高不可及。
唐刈習慣了失望,這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便沒有太大的表現,眼珠滑到眼角一瞥,蹭過去用鐵鍁對著那個矩形的石條敲了兩下,扭頭說:“這是個臺階,讓人給埋了以後把土壓實了,看樣子傾斜的弧度不小,以前的穴口肯定也小不到哪兒去,棺材應該就是從這兒運進來的。”
唐刈攥了攥被磨紅的手,說:“到這兒全是石頭,沒法兒再挖了,而且搞不好碰到什麼,兩邊一塌下來把我們全埋裡邊兒。”
我嗯一聲,愁眉不展之時聽到我們被我們挖通的洞口裡發出了聲響,仔細豎起耳朵聽到老鼠的叫聲時,渾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靠靠靠!快把洞口填起來!”唐刈大叫,手忙腳亂地去堵那個挖開的洞。
子未把砸開的磚瓦重新堆砌回去,唐刈見土在牆上粘不住,急了眼解開褲腰帶往上面撒了泡尿和泥往上糊。
我背對著他們滿是尷尬,還沒等他們倆把牆上的洞補好,老鼠竄到了眼前,大量的鼠患如烏雲壓境,直直地撲面而來。
我們困在狹小的空間裡反擊無力,一上來就被老鼠們撓破了面板,張嘴就要撕下一塊肉來。
三人狼狽地撒丫子往另一個洞裡跑,被這幫老鼠追得在墓裡轉圈,到了墓室裡還有另一幫在等著,停放在中間沉睡著那條蟒蛇的棺材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被啃出了一個不規則的巨大缺口,蟒蛇的皮癱在一旁,卻沒有老鼠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