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里外的徐長安踏著天風,眷戀著人間最後的點滴,義無反顧的直奔斗笠劍客所引來的天劫而去。
懸島之上在徐長安放下小捕快和蘇井然的那一刻開始,便被莫名威壓壓制的動彈不得的眾人,看著徐長安那義無反顧的身影,一時間心思各異感慨萬千。
在徐長安終於奔出百里之外,眾人才如釋負重的脫離那莫名恐怖的威壓之下。然而公孫羽在重獲自由的瞬間便金光亂顫而後倏然遠去,他要將那名對他恩同再造的少年救回來,因為他知道那少年的一片赤子之心對那劍仙的恐怖天劫絲毫不起作用,何必白白因老乞丐賭氣枉送了性命。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只見老乞丐那支枯瘦如柴的手臂向著虛空一抓而後狠狠的往後方一甩,公孫羽便自懸島前方的虛空中被拖了回來,而後重重的摔在跪地受懲的蠻龍身旁,一身戰衣破損的嵌於地面。
公孫羽即使被摔的全身痙攣,體內仙力混亂,依然手撐地面,強撐著想要站起來,而後怒視老乞丐道:“老前輩您德高望重,更是一洲首仙欽天監,何必與一個少年置氣,這未免也太仗勢凌人了吧。那少年若是死了,我雖打不過你,但也要讓天下人知道你的醜行。”
老乞丐歪著脖子眼中閃爍著不屑的光芒斜睨著公孫羽到:“還敢威脅我?”而後屈指一彈,自地面之上鑽出數條土龍,而後瞬間緊緊的將公孫羽纏繞困縛與地面,之後數之龍首更是一口咬在公孫羽身上各處,令其痛苦不堪。
公孫羽吃疼被困在原地嘶吼,然而疼痛並沒有令其折服,反而激其了心中兇性,便直接對著老乞丐破口大罵,只是剛罵兩句,一隻龍首轉頭便咬在了公孫羽的張口吼叫的舌頭之上,令其只能發出“嗚嗚嗚”的哀鳴之聲。
蠻龍雖然被懲戒以仙法禁錮跪伏於地面,但是看著公孫羽的悽慘模樣,他依然心中冷汗直流。還好他蠻龍只是說話不太好聽,並未頂撞前輩,不然這下場也好不到哪去。一時間他對於師兄臨出門前的千叮萬囑感慨頗深,此位張九靈前輩果然是生性乖戾脾氣爆裂,不是他們這小小輩惹的起的存在。再回頭看著公孫羽的悽慘模樣竟不自覺的幸災樂禍起來,而後更是笑出聲來,畢竟相比於受罰,他蠻龍實在輕鬆的太多。
只是人間悲劇往往是樂極生悲,老乞丐看著一臉笑意的蠻龍,亦是笑逐顏開的輕聲細語道:“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啊?拿出來與大家分享一下啊。要是不分享,那就只能讓你令我開心開心了哦。”
蠻龍一聽此語頓時臉色被擠成了豬肝色,吱吱嗚嗚的說不清楚。因為他知道他本就受罰,只是笑話公孫羽比自己罰的重而已,然而這等於落井下石無異的行徑實在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去了,同樣還是會被老前輩找理由教訓一頓,於是嘴笨的蠻龍只能吱吱嗚嗚的面泛難色。
看著半天蹦不出一個字的傻大漢,老乞丐即化作面無表情看著蠻龍說到:“既然你不能讓我開心,那就讓大家開心開心。”正說著,蠻龍身側長出漫天浸人魂魄的石藤,而後對著他那壯人一等的身軀便開始瘋狂鞭打,隨即殺豬般的慘叫響徹雲霄,然而不足一息之間,蠻龍也如身旁不遠的公孫羽一般只能發出嗚嗚的哀鳴,在眾人身後被堵著嘴巴,接受著這慘無人道的刑罰。而一直與蠻龍形影不離的史前異獸“開天飛熊”此刻卻只能趴伏與遠處瑟瑟發抖的看著自己的主人在這裡被人摧殘。
而在老乞丐身旁的君守正和道一皆是眼觀鼻,鼻觀心,不再理睬身後的這對活寶。畢竟這點懲戒雖然狠辣,但對於早已修成不死之身的仙人來說只是一些皮肉之苦而已,遠遠達不到傷及本源的程度。
而老乞丐的所作所為,雖然乖戾,但是細細想來,老乞丐未必不是考驗這位眼前少年。畢竟老乞丐修為通天,地位崇高,完全沒理由和一個孩子置氣,大不了就如蠻龍二人一般懲戒一番就是,完全沒必要讓其衝入天劫受死。
那位前輩必定在檢驗這位少年心性,考察其舉止,而後說不定就會有一番天大的機緣落於其頭上。不過數百年至千年,說不定少年便會達到他們這等境界,畢竟眼前的少年確實表現超出常人的天賦太多,僅僅那奔跑於風中的本事都是他們僅有耳聞卻從未親眼所見的。畢竟二人都是陸地神仙,僅憑一眼便斷定那僅僅只是純粹的肉身力量支撐著少年在天上奔跑,並非什麼道法神通,僅此一點足夠說明此子的不凡。
處理完身後這兩個煩人的傢伙之後,老乞丐便不再理會,轉頭看著那個不斷在天空中奔行的少年,一時間竟是興致勃勃。
一位不過三鏡的人間武夫,竟然可以做到奔行與天地之間,這是擁有何等恐怖的肉身力量,還擁有那與風天然親近的道心。若是少年兩者缺其一便不能做到奔行於天地之間。
畢竟在老乞丐的印象之中,不動用天地道法,不使用神通武技,僅僅單靠肉身力量的舒展,便能奔行於天地之上,那只有傳聞中已武立道鑄造出武神之軀的武神方可做到,還有那偏離武道正途以技入道的武仙和踏破武夫六境卻遠未達成武神之境的偽武神方可效仿,除開此三類人天下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完成此事了。
然而眼前卻有這樣一個少年,他的身體力量雖然恐怖,卻遠遠未達到武神之軀和武仙法體的地步,只能算是堪堪踏破武夫六境立下武道基石的偽武神體質。
但是一個卻缺少武道之基武神真意的偽武神依然不可能踏天而行,然而他卻可以做到這一切,這卻不得不說這位少年天生與風親近的體質了。然而所有與道有關的體質天賦皆在其神魂凝練達到七境真人境之後方可初顯成效,這說明少年體內至少有一個七境陽神。
但一個三鏡武夫卻有著偽武神之體和真人陽神於體內焉能不讓老乞丐心中好奇。
畢竟武道與仙門雙修的修士雖然不在少數,但卻沒有一人僅在修煉武道境界三鏡的時候,肉身能達到此等程度,更遑論一個從未修習過仙法的武夫竟修成了陽神,然而他卻真實的發生了。
徐長安在天空中不停的奔跑,離那數百里外的天劫越來越近,然而除了那些紛飛的思緒,他從未想過後退。他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更快一點。
因為他前方的天劫越演越烈,他不知道那位劍仙是否能活著出來。因為在他最後一刻離開懸島之前,那位圓鏡光幕上投影的劍客已是血肉虧空,肢體破敗,雖然鬥志昂揚,不見絲毫頹敗氣息,但他徐長安依然覺得那只是最後的逞強而已,若是自己能快一點,說不定真的便能引火燒身,令其暫時擺脫困境,或是後方的前輩出手幫助其解決災厄。
天劫裡那棵自斗笠劍客體內長出的參天大樹,在天火焚燬照亮天宇之際,又有九天神雷,如垂天瀑布自星空傾瀉,雷瀑砸在斗笠劍客的血樹之上,卻不見血樹受到絲毫影響,似乎天地間的劫難互不干涉,卻又同心協力共抗強敵,直到斗笠劍客性命交付為止。
不過斗笠劍客此時早已身體如同朽木,破敗不堪,雖然劍客早已身處虛空混沌之內,然而天火與雷瀑依然窮追不捨,直破空間壁障蔓延至混沌之內依然死死的纏繞於其體之上。
斗笠劍客此時心中雖然詫異天劫的可怖,然而卻絕無恐懼,他只是在默默的體會,身軀從生到死的過程,元神從至強到虛無的轉變,他相信自己不會死,他只會在這恐怖的劫難面前越來越強,直至完成真正的蛻變。雖然他剛才的一劍之威,令其達到了這群仙仰望的境界,但是自己生命印記卻並未更迭,依舊只是一個站在更高層次的仙王而已。然而當這場天劫結束,自己只要活著,那便是貨真價實的仙尊了。只是自己總感覺生命的印記發生蛻變似乎差了些什麼,然而自己並不知道。自己只是苦苦在這場浩劫之中苦苦堅持。
在斗笠劍客繼續拼盡全力向死而生的繼續戰鬥時,天空中泛起波浪,此浪猶如鯤鵬出海可擊上蒼,浪翻過處萬物盡湮滅其中,然而此等波濤依舊如故,並未與其他天劫相互干涉,即使是天火這樣的相生相剋的天地奇物,依然迴圈往復,相互相容。
而後蒼穹之上閃過成片的刀光劍影,金戈交鳴一時不絕於耳,而後萬星墜落,極射劍仙,天空中異象越來越多,劫難越來越強,火光雷光,刀光劍光,大河星隕不一而足。
而此刻的徐長安終至劫難的邊緣,而後義無反顧,一步踏出。此刻的他如長虹貫日,如天馬行空,如彗星落地一般就這麼直愣愣的撞進了天劫邊緣。
後方的老乞丐看著少年,竟真的頭也不回一頭扎進了天劫之內,不由的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後一尊天地神印懸與其頭頂,只見其手掐法決與頭頂的神印遙相呼應,懸於頭頂的神印隨即顯劃萬里山河群仙飛天的奇景,而後一道波紋傳遍整個禹州蒼穹,一個皇威浩蕩天威凜凜的“禹”字自天劫上空緩緩成型,而後竟在劍仙的天劫之內開闢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
老乞丐懸空靜坐,隨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而後乾坤倒轉,那天威浩蕩的禹字之下伸出一隻大手,向著天劫之內不大不小的缺口一把抓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時長臨門。那隻天威浩蕩的大手在還未觸及缺口之時,竟被自天劫之內的另一股浩蕩禪唱所打斷。而後天劫缺口消失,劍仙的仙尊劫難則是向受到莫大挑釁一樣直襲“禹”字。而後老乞丐原本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乾坤倒轉的法決竟被迫顛倒陰陽,逆轉乾坤返本還源,將那直襲而來的仙尊劫難再度引回劍仙處。
老乞丐吃力的掐完法決之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後大口喘息著,隨即氣結的指著天劫破口大罵。天劫的威勢畢竟是考究十一境仙尊的天劫,老道雖然掌控禹州神印可以擁有頂級仙尊的戰鬥力,但這畢竟只是天劫而非戰鬥。老乞丐,一個不慎,竟然差點引火上身,焉能不氣,而那位他看中的少年此刻怕是化為灰飛了。
只是令其怎麼也想不明白的是那聲佛門禪唱到底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