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得到與失去之間向來都是平等的。
在戰場上廝殺的每一個人都不一定僅僅抱著除魔衛道,捍衛人間正義的初衷而來,有的是為了宗門貢獻,有的是為了歷練昇華,更有的只是為了一己的殺戮慾望,當然不缺那些修仙世家、仙山門閥送自己的子弟前來鍍金的出人不出力的。
然而真正的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當你邁步踏入此地那一刻起,除了活下去,你將再沒有時間思考其他的了。
數十萬的仙門修士,整個人間半數以上的仙家精英,來此參戰的最差戰鬥力都是仙門六境以上修為。然而除了金州蠻龍率領眾多修士一入戰場便一個個如狼似虎,兇殘成性的入侵到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魔潮之中,而其他四人所率部眾,除了公孫大人輕率的部分仙門修士結陣以待,大多數都如一盤散沙一般一擁而上,或是畏縮前行,或是調集法寶遠端轟殺毫無章法,亦無血性,畢竟金州向來以民風彪悍出名,而其他洲際太平的太久了。
人間仙鄉依舊和平的太久遠了,雖有爭權奪利,互有殺戮,但何時曾見過,數十萬數百萬一擁而上的仙家鬥法,頂破天就是數千人的結陣廝殺。往日誰不是仗著個人修為,以力壓人,好叫天下人看看誰才是人間俊傑,天之驕子。然而此刻面對的場面,若不是差距到仙凡有別,就算你是八境的造化境不朽真人,一樣用人頭堆的你本源虧盡,力盡而亡。什麼斷肢重續,什麼滴血再生,一樣耗到你再無肢體延續,再無鮮血重生。
禹州災禍突發,根本不給任何人準備的機會。而人間各大洲際監察宗門能夠第一時間集結修士,不計代價打破空間壁障前往援助,已說明這些監察使做的很稱職了。只是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而空間壁障對修為越高的人阻礙越大,而今次對禹州支援的仙人境僅有二十人之多,可想而知輸送之困難。
但禹州畢竟也是人間九洲正統的洲際大陸,本土都有不下二十位仙人境修士,現已支援各地。只是人間一洲之地何止千萬裡,凡人傾其一生也未必能走出一國之地,何況一洲之地。
即使仙人趕路也要不短的時間才能地道所到區域,更遑論這突發形成的懸空魔島。因此此地變成了遠端支援的重災區,數十萬仙界精英,數百位不朽真人,五名實力排名真仙境前十的陸地神仙便直達此地,扼殺魔災源頭。
數十萬仙界精英,面對著十萬年前魔族殘留下的百萬魔族軍隊,即使修為佔據一定優勢,依然潰不成軍。無數仙門弟子被天地間閃爍的各種攻擊擊沉粉碎,即使魔族依然在不斷湮滅,而修士消亡的速度依然令人膽寒,只是不到一頓飯的時間,人間便損失過萬,那都是各大仙門嘔心瀝血培養的精英弟子,各種護身手段,護體法寶層出不窮,但依然躲不過命運的判罰。
而五位仙人則對著敵方甦醒不多時修為還未恢復的數十位天魔境修士展開了廝殺,似乎是為了避免傷及低階,其中除了淳雨薇的四人硬是憑藉著各自修為硬生生將狀態低迷的數十位天魔頂出蒼穹之外戰鬥。
只見道一老道,即無拂塵,也無道劍,硬生生憑藉著自己金光四射的鐵拳,和如影隨形的身影拖著地方四位天魔不停的向蒼穹之上進攻。
蠻牛則也不甘示弱一人一熊輪著錘子,氣血滔天,威勢如虎,風捲雲湧,帶著令人難以看懂的金身法相,一頭撞進了對面戰力山巔的眾天魔。
而公孫上仙,一人一劍,劍氣沖霄,快若驚鴻,光影浮動間便斬掉一尊天魔的手臂,只氣的對面那位天魔哇哇大叫,而後破口大罵到:“趁人之危,算什麼好漢,有本事等我恢復巔峰再來一戰。”只是話音剛落,此魔已是魔頭飛起。只是修為真至仙魔境,已是壽與天齊,豈是那麼容易被殺死的。只見那魔頭抓住自己的頭顱而後往頭上一放便再度接上了脖頸,而後雙翅震動,罵罵咧咧的朝著天際而去。
最後悠然出現的儒生仙人,彬彬有禮的對著淳雨薇,抱拳以禮道:“有勞仙子,坐鎮此處了。”而後玉扇一展,天地間有無數文字元號飛舞,而後盤旋輾轉,化作文章,天地間似有郎朗書生,正氣凌人,悠悠響起,而後聲音越來越大,氣勢越來越盛,文字間突然揚起天風,倒刮而上,氣勢不可抵擋,即使是仙人也被吹的隨之飄搖,與風同行。而後天地間,書聲琅琅,卻越去越遠,越來越小,直至低不可聞。所有的天地仙人與天魔,皆不知被書生待到何地去廝殺去了。
而淳雨薇一人則坐鎮下方魔道戰場,以防魔族修士狗急跳牆,來一位天魔修士入場擊殺眾多低階修士,畢竟若無天地聖器,和造化真人境的一些特別手段,仙凡永遠是雲泥之別,即使在場的數十萬修士也未必是一位天魔的對手。看著倏然遠去的眾仙魔,淳雨薇撇撇嘴對著書生的位置到幽幽道:“偽君子,裝什麼假仁假義。”而後無所事事的凌空而坐,一張玉碧藤椅悄然出現起身後,而後拿出一面鏡子,看著鏡中的美顏眯著雙眼靜靜沉浸在其中。
什麼百年不出的仙道天才,什麼千年不出的大道聖子,什麼人間絕跡的天地劍胚,在滾滾魔潮之中不過是一捧黃土。然而真金不怕火煉,是金子總會發光,是英才必定驍勇。
在最初的一批精英倒下去之後,人間修士漸漸的穩住了陣腳,而數十萬修士已不足十萬。但是此刻的不滿十萬的精英卻比剛才那幾十萬的戰鬥力強得多,雖然死亡仍在繼續,但是消磨的速度已經驟然下降,接近平緩了。
而那些真正有血性有實力的強者無不是身先士卒,以一己之力殺入重圍,勢要與這百萬魔頭殺個天翻地覆日月無光。
徐長安緊緊的跟著蘇井然,在天空中與魔族士兵四處廝殺,自從他不能繼續打破空間壁障之後,他身畔隨行的烈風已經很難威脅到這些六七境的魔頭了,頂多給人家造成不鹹不淡的傷口,然而自己卻掛彩頗多。
而蘇井然因為數天的作戰早已疲憊不堪,若不是《七轉青元》和枯木逢春,不斷的恢復去修為,精煉真元,蘇井然早就力竭而亡了。但人力有時窮,功法與寶劍無法恢復其體力與精神的,從而導致了此刻蘇井然戰力銳減,本有適合群戰的九影分光劍,可以在這裡大展神威,卻因為精神不濟體力不支無法繼續施展,直到此刻,蘇井然才意識到,原來體質對一個人的重要性依然是至關重要的。
而徐長安空有一身用之不竭的力氣,可奈何那微薄的修為早已在自己那凌厲的劍招之下嗖嗖的消耗殆盡。從而導致即使戰鬥到現在,一名可與造化境巔峰爭鋒的真人境修士,只能搖搖欲墜的在戰場上邊緣艱難的廝殺著。而一位本可以輕鬆虐殺四五階修士的徐長安,此刻只能拿著金色配劍在天空如凡人廝殺一般揮劍砍殺。
然而徐長安所學劍術太過拙劣,根本無法斬斷天空凌亂的道法、劍氣,更遑論魔族的神通、武技。為了護著身畔搖搖欲之的蘇井然,徐長安大多數時候只能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硬抗這些無法格擋的道法劍氣。
若不是那輪迴胎引發的莫名的天地機緣,令徐長安的肉身發生了超出常人難以理解的質變,此刻早已是身首異處、萬劍穿心了。即便如此,徐長安早已是遍體鱗傷,鮮血淋漓。
只是蘇井然堅持到此刻,也是精神恍惚,僅憑心中最後一點執念和那稚童臨死都不曾寧靜的畫面繼續機械的戰鬥著。
仙人戰場就是如此,沒什麼拳拳到肉,沒什麼刀劍廝殺,只有那無邊元氣的波動,天地神通的轟擊,武道技法的凝聚,漫天綻放。似煙花遍地般爛漫,似群星閃耀般動人,若火山噴發般壯麗,如大海傾覆般磅礴。
蘇井然雖有仙甲護身,但許長安並不為所動,依舊執著的守護著二哥,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前行的榜樣目標,是自己心中不可侵犯的神聖。
不知不覺,蘇井然的身影越來越深入魔群,而徐長安依舊緊跟在其身旁,傷痕越來越密,溢位的鮮血越來多,即使是不朽真人流下了如此多的血液也會元氣大傷,何況還是凡人的徐長安。徐長安越來越虛弱,雖有著用之不竭的力氣,卻沒有在調動他們的精力。越來越多的神通,落在二人身上,本就搖搖越追的蘇井然終是承受不住那份透體的震盪,昏死過去。哐啷一身悶響,蘇井然穿著仙甲墜如地面。
徐長安大驚失色,不管不顧,一頭紮下地面,不管身邊的各種攻擊,背上那高過自己一頭的蘇井然,學者大哥曾經那樣將二哥綁與背後,而後左手提上金劍,右手提著泉溪,再度奔跑於天地之間,展開無盡的廝殺。只是這次徐長安已經管不了背後的蘇井然,只管自己如人行野獸一般向前衝去。而身前的各種刀光魔影,任由他們落在自己身上。
此刻的徐長安心中不曾迷茫,他只知道二哥說過“就讓我們殺個天昏地暗吧。”他雖然不曾看到世間生靈塗炭的樣子,也不曾看到人間血流成河的慘劇,但看著周圍那悍不畏死的身影,捨生忘死的修士,徐長安知道這次自己決不能低頭與逃跑。
而在百萬魔族損傷了數十萬之後,便見到天地的魔潮之中,有一道金光如離弦的箭一般直射地方之後的魔族修士群體。
這些十萬年前的魔族,可不是不同的修士,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魔族軍隊,前方多是以神通防禦為主的盾魔族,中間是武極廝殺為主的殺魔族,而後方則是以遠端打擊為主的魔族神箭族或是魔族法魔族,而側翼多是突襲的狼魔族。
然而此刻一道利箭卻打破了這道陣型,即使是後方的仙家修士也能清晰的看到那倒狂暴的利箭。而從未參加過如此浩大戰爭的修士也不懂如何突進陣容,一直都是如莽夫般的前排硬拼,或是在天空之上你來我往,然而真正懂得地方陣型厲害的修士卻又無一人能如徐長安一般不管不顧任由各種攻擊臨身而怡然不懼,更關鍵的是還死不了。
即便有為數不多的人一時間衝殺過去,但奈何天穹之上的造化境修士會主動補位,清除這些隱患,然而徐長安不在此列,他的速度在蘇井然倒下後又有激變,本就是造化境難及的速度,此刻比原來更快了三分,若不是真仙天魔出手,休想任何人捉住他,然而此地兩方各自唯一的仙魔境高手,皆是氣機互相鎖定著對方,誰也別想抽身。
看著那道身影,金州那些獸衣加身的兄弟也被激起了豪情,振臂高呼“金州的大好兒郎們,我們何曾落於人後,一起向前衝啊。”
一時間前方混戰的眾多金州修士,放下敵人,展開各種護體神通,如犀牛鑿陣一般直衝後方,而更多各洲的鐵頭修士一時間也熱血澎湃,向著後方的敵軍不管不顧,開著各種護體法寶,神通硬闖進去。
一時間戰場熱鬧非凡,本就一片混亂的戰場,竟一掃初戰損失過半的陰霾,顯得更加熱血,激昂。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當人間經受此次的浩劫洗禮之後,仙門終將打破那數萬年不變的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