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五里街的一處僻靜小院裡,胡老八和賈少臺按照約定提前到達了小院,胡老八帶了條狗,名字叫有根。
賈少臺曾經問過胡老八為什麼叫有心,胡老八說這狗跟人不一樣,狗只要不是瘋狗,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主人,狗是有良心的,但人不行,這世道大多數人都沒心,當年胡老八還是個農民的時候曾經救下過兩個去南洲趕考的書生,結果倆書生臨走的時候還想去偷胡老八存了許久的碎銀子,被胡老八發現以後找了一夥村民趕上攔住把倆書生揍了一頓,沒成想,胡老八再見到那倆書生的時候,倆人已經都做了官,特地回來找胡老八報那當年的一頓毒打之仇,不但將胡老八抓去遊街,還在胡老八臉上燙了字,也算是蒼天有眼,胡老八被關在縣衙大牢裡,碰巧遇上馬匪下山劫獄,前一刻那倆書生還在胡老八面前耀武揚威,下一刻就被馬匪從後面捅了個透心涼,從那以後,胡老八就跟著馬匪落了草。
從小馬匪做到現如今唯一敢也是唯一有路子能把鹽鐵運到北地蠻荒的幫派頭子,胡老八覺得很知足,但他始終不知道賺大把的銀子怎麼花,也從不愛女人,歸根結底,胡老八還是覺得能在莊裡種幾畝地養頭牛,才是最好的日子。
而賈少臺不一樣,用胡老八的說法,賈少臺這樣的人命短,當初遇到賈少臺的時候,賈少臺差點被人給活活打死,原因是賈少臺憑藉著幾分英俊容貌和一張天花亂墜的嘴,哄騙了當地的一個富家小姐,富家小姐的爹看了賈少臺也覺得不錯就準備讓賈少臺當上門女婿,結果還沒進門,賈少臺就跟她爹的小妾搞上了,還忽悠著小妾給老爺下毒,結果後來事情敗露,要不是遇到胡老八,當場就得活埋在那裡。
後來發現賈少臺雖然好色一點,但是這個腦子是真的靈光,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一直記在心裡,就慢慢的成了胡老八的狗頭軍師。
此時胡老八坐在院子裡的小藤椅上摸著有心的腦袋說道:“有心阿,等咱們幹完這一票,就呆在北地不回來了,到時候給你找個帶靈氣兒的母狗當媳婦兒,你小子有福了。”
賈少臺不屑的撇撇嘴說道:“八爺,要我說你啊,就是沒什麼追求,天天想著給狗找媳婦兒,也不考慮考慮自己。”
胡老八咧開嘴笑笑,露出滿嘴的黃牙說道:“你懂個屁,找媳婦兒為了啥,為了傳宗接代,為了有人給自己養老送終,像咱們這種人,別說養老送終了,幹了那麼多喪良心的事兒肯定也活不長,趁早別指望,要說親不親,生個兒子還指不定不如有心跟俺親。”
賈少臺還想教育一番胡老八,卻聽得小院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咚咚咚兩短一長的敲門聲,這是賈少臺跟葛二約定好的暗號。
不用胡老八開口,賈少臺便起身走到門邊,一枚毒鏢就從袖口滑到了手心裡,輕輕將門開一個小縫,見只有葛二還有王暮輝再沒有其他人,才放心的將門開啟說道:“王公子。”
王暮輝一個側身進了小院,葛二將腦袋探出門去再次確認安全才緩緩將門關上。
胡老八還坐在院內搓著有根的狗頭,見王暮輝來了,說道:“王公子可讓我好等,怎麼樣,這一路上沒出什麼岔子吧?”
王暮輝點點頭說道:“除了被一個無賴給弄得心情有些不好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好,有勞八爺惦念了。”
胡老八拍拍身邊的有心,說道:“自己去一邊玩去。”然後站起身來說道:“王公子屋裡請。”
王暮輝跟著胡老八進了屋,隨手抽了一把椅子就往那一靠,說道:“八爺,長話短說,我們帶來的貨就在城外,上次給你們報的價格,北莽子那邊點頭沒有?”
胡老八轉身把屋門關上,說道:“價格方面嘛,北莽子倒是沒有什麼異議,就是提出來必須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王暮輝聞言眉心微皺,說道:“八爺,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兒,我王家答應分你一成利潤可不是單單讓你從中間牽個線搭個橋,當時我們是談定了我們只負責把貨帶到河谷五里街外,剩下的事可都是八爺的弟兄們負責。”
胡老八打著笑臉說道:“王公子,你先別這麼緊張,這要求也不是我老八空口胡謅出來的,那北莽子那邊一定要見到貨才肯交錢,我也是很為難。”
王暮輝一時覺得惱怒,壓低聲音說道:“八爺,咱們做生意講究一個誠信二字,依照八爺的意思是,我王家現在就得想辦法把貨運進來?”
賈少臺在一旁幽幽說道:“王公子如果信得過我們八爺的話,大可以告訴我們貨現在放在哪裡,由我們的人出面將貨帶進城裡,這樣一來王公子就不必擔心王家的安全,就算不小心被互市監或者衙門的人抓到,也不會跟王家有任何牽連。”
王暮輝此時心裡將胡老八和賈少臺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心想到:這胡老八和賈少臺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在他們的地盤上,貨再放到他們手裡,那自己可真成了可以被人隨意拿捏的了,到時候萬一他們翻臉不認人,自己才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胡老八見王暮輝不說話,說道:“王公子,我老八也不想冒這麼大風險,但是互市一旦結束,到時候北關城門一關,你這批貨可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這批貨要帶也得分批帶進來,王公子多猶豫一天就得浪費一天的時間,多呆一天就多一分風險。”
王暮輝實在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案,又不想這麼簡單的妥協,說道:“明天中午讓葛二再來此地,到時候給你們答覆。”
胡老八撇嘴說道:“可以,王公子可以回去再考慮一番。”
王暮輝也沒多留,起身拱手,轉身跟葛二就離開了小院。
其實王家走這一步也是萬不得已,眼看著家族將要沒落,才透過北洲這邊的一位與王家有舊的故人給指了這一條道,即是向關外的北莽子倒賣用來製作弩箭的一種機括,雖然這種東西是朝廷命令禁止的製作買賣的,但是非內行人根本認不出,只當是用作建築的木扣,此時整個王家也只有寥寥數人知道,就連王暮輝的親姐姐王暮瑤,也僅僅以為此行就是來互市布匹的。
“少爺,這胡老八一夥人屬實是不可信,純粹一夥出爾反爾的無賴。”葛二越想越氣,壓低聲音細聲說道。
王暮輝嘆口氣,說道:“現在是沒有別人能把這些東西弄出去,如果有的話,還愁被這群人拿捏,如今如果想不到好的法子,要麼就只能原路返回將東西運回嶽州,要麼就只能依靠胡老八。”
王暮輝抬頭看著今晚的夜色,中秋團圓的節日,天空卻滿是烏雲黑壓壓的,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這一趟北洲,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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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那個店小二還貼心的給白同塵和徐小宛送了些月餅,雖然看不到月亮,但是徐小宛和白同塵還是一人吃了一塊,徐小宛大概是玩累了,吃完以後就迷迷糊糊的睡下了,白同塵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練習劍法,但是行露一出實在是太過於引人耳目,就老老實實的在後院馬棚附近練習著真武和玄蠻荒教自己的那些身法吐納,練習的時間越久,一招一式間白同塵越發能感覺到這套身法中的陰陽平衡,氣息流轉似乎可以透過烏雲直面浩瀚星辰,這其中的玄妙能讓白同塵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氣機似乎在緩緩的恢復,雖然流淌的速度很慢,但白同塵也已經十分滿意了。
白同塵的動作很緩慢輕柔,儘可能的控制氣息不去外洩,畢竟經歷了南寶村遇襲的事件以後,保不準還會有多少雙眼睛在搜尋著自己,對於自己過去的迷茫,白同塵僅僅介懷那個在自己面前服毒自盡的少年,他口中的魔頭,真的是過去的自己嗎?
就在白同塵沉浸在思考中時,忽然聽到一陣短促的腳步聲,白同塵趕緊屏氣凝神,聲音從牆外傳來,只見兩個男人身影從後門探頭閃入,匆匆回到客棧。
正是剛跟胡老八碰面回來的王暮輝和葛二,兩人大概太過焦急,加上白同塵儘量的將氣息內斂,兩人匆匆走過卻並沒有發現白同塵的存在,白同塵認出二人後心裡泛起一陣疑惑,深更半夜的這二人為何從後門鬼鬼祟祟的回來?
只見王暮輝回房間前趴在葛二耳朵上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麼,這一系列的舉動讓白同塵覺得太過於反常,他並不在乎王家究竟有什麼秘密,但是擔心自己跟徐小宛能不能平安出北洲,所以心裡暗暗決定,仔細觀察一下這個王家姐弟是否值得信任。
白同塵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觀察著王暮輝和葛二的時候,客棧二樓的某間客房裡,那個新來的小二,正在跟一個身穿過膝黑色披風的男人默默的看著白同塵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