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礎幾天沒挑水,體力稍有些不支,堅持走到山脊上,放下兩桶水,稍事休息,沒過一會,看到張釋清從山腳走來。
相隔很遠,張釋清止步,抬頭大聲道:“你的主意沒用!”
“歡顏郡主拒絕了?”徐礎也大聲道。
“她甚至沒有認真聽完,就嘲笑這個主意異心開開,還說我太天真,居然受你蠱惑。”
“不急,再等等,過幾天她或許會改變……”
張釋清最不愛聽“再等等”三個字,轉身跑下山。
徐礎擔起水桶,緩步來到山腳時,看到張釋清正用馬鞍抽打野草。
思過谷裡的野草已經減少許多,遠離中心的地方依然茂盛,任憑抽打,也只是損失幾片葉子而已。
張釋清發過脾氣,長出一口氣,向徐礎道:“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等事成之後再謝我不遲。”
張釋清搖搖頭,“其實我也仔細想過,招安反賊為鄴城所用,的確是異想天開,先不說冀、秦兩州距離遙遠,你那個妻子也不可靠,她是賊王之女,在你棄暗投明之後,沒有跟你一同來鄴城,而是帶著賊兵返回秦州,繼續與朝廷為敵,已經表明心跡,絕無可能接受招安。”
徐礎放下擔子,笑道:“這是歡顏郡主的‘蠱惑’。”
張釋清臉色一沉,“她說得沒有道理嗎?”
“很有道理,只是弄錯了一件事。鄴城若當降世軍是反賊,自然無法聯手,那邊也不會接受招安。鄴城若當降世軍是一股勢力,與諸家無異,存著結盟之心,此事就不會那麼‘異想天開’了。”
“哈,怎麼可能?官是官、賊是賊,還能平起平坐?寧抱關在江東尚且是接受招安,鄴城反要自貶身份?”
“鄴城能受外族之辱,為何不能與內賊平起平坐?寧抱關心存險惡,這樣的人鄴城敢要嗎?”
張釋清一時間無言以對,又用馬鞭亂掃一氣,直到累了才停下,但是語氣卻溫和許多,甚至能夠笑出聲來,“在你們眼裡,我就是一個小笨蛋吧?”
“怎麼會?”
“反正不夠聰明,被你們來回‘蠱惑’。下次別讓我在中間傳話了,你們兩個直接面談吧,再這樣下去,我寧願……寧願嫁到塞外去,聽說那裡民風純樸,說話不會拐彎抹角。”
張釋清邁步跑走。
徐礎重新挑擔,他不著急,歡顏郡主已經得到提醒,慢慢會想明白,最重要的是,降世軍得守住西京,才能得到這邊的尊重。
前方是範閉的墳墓,那裡的野草都被官兵順手除去,露出了墓碑,不遠處還有一座小木屋。
屋門緊閉,安靜無聲,除了接受食物,於瞻極少與谷中人來往,偶爾見面,必然高高昂首,示以白眼。
徐礎對於瞻頗有幾分敬佩,很快他就將改變態度。
於瞻從一棵樹後閃身出現,斜刺裡大步走來,目光炯炯,像是有極重要的事情要說。
因為之前從不打招呼,徐礎因此沒有開口,但是放慢腳步,猜測於瞻大概又要討要思過谷。
相距只有十餘步時,徐礎突然警醒,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他知道危險就在眼前,順勢放下水桶,抽出扁擔……
於瞻加快腳步,大吼一聲,猛撲過來,右臂高舉,露出手中的匕首。
徐礎還沒來得及將扁擔舉起,只得閃身避讓,可還是撲倒。
這兩人都是書生,徐礎練過刀法,充其量是項愛好,與真正的刀客甚至普通士兵都比不了,眼睜睜瞧著對方撲來,明知道該如何做,動作還是慢了些。
於瞻更不以強力見長,這一撲、一刺用盡了全身力氣,匕首刺中目標,自己卻站立不穩,繼續衝出兩步,被水桶絆倒,也摔倒在地,翻身待要起來,地上全是水,滑不溜掉,他手舞足蹈好一會才勉強站直,卻發現手中的匕首沒了。
匕首還在徐礎肩上。
徐礎忍痛起身,沿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