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描述中,徐礎乃是世上第一等的多情郎,對芳德郡主念念不忘,另娶降世王之女乃形勢所迫,並非自願,心裡唯一記掛的仍是原配妻子。
徐礎稱王時,連敗諸路官兵,唯獨面對荊州軍時退卻,因為岳父濟北王在對方軍中,他怕傷害到岳父,無顏來見妻子。
為了回到妻子身邊,徐礎退兵、退位、退人——讓金聖女遠去秦州,算是退人。
馮菊孃的話中破綻頗多,聽者卻不在意,全被打動,好幾人甚至流出眼淚。
馮菊娘不只是吹捧徐礎,還引自己的經歷以作佐證,感慨有情之人多麼難得。
對這些少女來說,馮菊孃的經歷豐富得能夠自成一個世界,每一段都能讓她們驚訝不已,大開眼界。
馮菊娘察言觀色,很快就看出諸女地位高低,而且猜出誰已定親,對未來丈夫是否滿意,於是因勢利導,最後變成了諸女搶著述說心中隱密,請她指點迷津。
張釋清已經成親,仍是未出嫁的打扮,別的少女皆在東都時定親,未婚夫或是沒來鄴城,或是逃亡在外生死不明,或是已然從軍,即將出徵,有兩人比較倒黴,婚期都定了,未婚夫卻死在了戰場上。
人人都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得到安慰與鼓勵,更要一吐為快,在她們眼裡,初次見面的馮菊娘,比母親和姐姐更善解人意,許多在家裡不能說的話,這時都可以倒出來。
寇道孤在墳前逐個贏得讀書人的尊崇,馮菊娘也在帳中同時獲得十二名貴女的歡心。
張釋清還有些疑惑,問道:“他……真那麼在意我?”
“徐公子為何單單在面對濟北王時退位?天下之大,又為何單單來鄴城避難?來就來了,為何不肯進城?凡此種種,只能有一個解釋。”
“可是……他從前好像挺不情願與我成親。”
“徐公子面冷心熱,而且事情往往如此,失去方知珍貴,離郡主越遠,徐公子越懷念郡主,情義也因之越深。”
張釋清反而有些愧疚,“可我已經將他休了……”
馮菊娘笑道:“最為恩愛的夫妻偶爾也會吵架,郡主休夫,無非一時玩笑,徐公子會當真嗎?”
“我對他也沒有過好臉色。”
“可心裡從未忘記他?”
“沒有嗎?”張釋清自己也不確定。
“否則的話,郡主為何來思過谷?”
“我是來問罪的,他在外面另娶妻子也就算了,竟然還帶……菊姐姐回來,我原不知道菊姐姐的為人,聽信傳言,以為你是……狐狸精,他用你羞辱我們一家,所以我……”
“一場誤會。我若能令徐公子動心,斷不會隨他來鄴城,而是勸他去別處隱居。實不相瞞,徐公子之情深,的確打動過我,可惜,我施展全身本事,也不能令徐公子稍加青眼。我今天能夠坦然面對郡主,正是因為什麼都沒發生。我敬佩徐公子的為人,也羨慕郡主嫁了一個好丈夫。”
張釋清困惑不已,馮菊娘所描述的“徐公子”,與她記憶中的“樓礎”,不像是同一個人,但是又那麼真實可信,由不得她懷疑。
馮菊娘覺得差不多了,勸道:“郡主既然來了,就去見徐公子一面吧,以慰他相思之情,也是救他一命。”
諸女紛紛勸說,張釋清無法拒絕,半推半就地一同出帳,前來徐礎住處,在門外遇到了哥哥。
“你來幹嘛?”張釋虞問。
“我來……見自己的丈夫。”張釋清理直氣壯地回道。
張釋虞完全糊塗了,覺得此地有些邪門,人人行事都變得怪異。
馮菊娘暗暗“叮囑”屋內的徐礎,千萬不要露出太明顯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