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3 牆 (2 / 4)

李百川和另外兩個***毫無預兆地從我們背後出現了。

“他們叫什麼?”

“索勒、科雷亞、拉米爾。”

“索勒。”他無聲無息地走到應了一聲的葉芮陽身邊,蹲下,貼住他的耳朵,一身黑衣如陰間勾魂的無常,“你被判處死刑,在這裡,明天一早執行。”

還沒等葉芮陽說話,他的鬼影就晃到了我和米樂面前。

“你們倆也是。”

“不可能,不會有我!”米樂失聲喊道,幾乎是從長椅上跌下來,死死抱住了李百川的腿,“沒有我,沒有我!”

“你叫什麼?”

“拉米爾•賴斯。(Ra Rice)”

“你的名字就在名單上。死刑,槍決,立即執行。”

“我什麼都沒做!”米樂的嘶喊空蕩蕩地迴響著,真讓人毛骨悚然。

李百川的黑色軍帽搖了搖,他把米樂從腿上晃下來,走向我。

“你在媽媽的葬禮上哭過嗎?”

搖頭。

“那就對了。你們肯定不需要神父和懺悔,一會有個醫生來,有什麼需求就跟他講。”他向我們敬了個軍禮,彷彿真是一個嚴肅認真的軍人。

他走了。

我看到米樂的臉慘白得像一堵老舊的牆,近乎在生長著歲月的裂紋,一點點剝落。這副已無比熟悉的面孔正不可逆地扭曲和變形,我害怕了,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胳膊。本該由葉芮陽去的,然後米樂會甩開他。

米樂沒有甩我的手。我在即興表演中打破了計劃,所以他也不按照排練好的來了嗎?

“你殺過人嗎?”葉芮陽在一旁問。

我沒有回答。現在要回到定好劇本中來了。

“你殺過,我知道。我也殺過。”

我驚詫地回過頭看他,想用眼神告訴他你記錯了,不是這樣的。可他的眼睛裡空洞無物,像被抽去星星的漆黑夜空。同樣悽白的面容映照在光下,我相信此時此刻我的臉也跟他們一模一樣。

我是醫生。[7]一個影子飄到了我們面前。是李露,她將身著軍裝來演那個殘忍的***走狗。可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臉龐完全看不清楚。他的帽子上有紅十字,不對,是黑色的十字,詭譎地歪斜,任何人都能認出來,那是**德國的萬字。

“你來這裡要幹什麼?”我確實想這麼問。

幫你們減輕痛苦。

“不,你是個***。”我發覺我的聲音在打哆嗦。我得勇敢,大人們規定好的劇本里,我必須是這場表演中最堅強的一個人。可我害怕了,尤其是我知道自己要像劇本里描述的那樣,緊緊盯住醫生的眼睛的時候。我找不到他的眼睛,那張漆黑的臉上似乎根本就沒有存在過眼睛。那是一張鋼鐵和混凝土澆築出的臉。

你沒有發覺,這裡,大家都冷得在打哆嗦嗎?[8]他的話還是按照劇本來的,面板也像小說裡一樣變成了紫色,但又旋即閃爍出透明的綠來,如同身上帶著快要熄滅的冰冷鬼火。

“我不冷。”[9]我回答。我在出汗了。平時我很容易流汗的,體質本就偏熱,可今天是因為寒冷,我冷得直流汗,單薄老舊的囚衣溼了,更讓我體會到了包裹我的寒氣。

你們要點燈的。他說。我想回答這裡有燈,雖然沒這句臺詞。然而那盞白色的燈在他說完話時就熄滅了。一團漆黑。我的第一反應是蹲下來,抱住膝蓋,像以前一樣,可我不行,我得是那個勇敢的人,我要鎮定。為什麼臨時改了劇本又不通知我們?我只能按照劇本上寫的往下演了。是想故意看我們的反應嗎?米樂,葉老大,你們為什麼一言不發?我感受不到你們了。

重現的光來自醫生從袖子裡掏出來的蠟燭,它微弱地顫動,隨時都有可能熄滅。黑暗陡然退散了一些,似乎我的前後左右都燃起了燭火。環顧一週,原來四圍的牆壁都化作了鏡子,燭火唯一的光反覆折射,讓這裡明亮了一些。

“你是醫生嗎?”米樂木訥地提問。他的目光呆滯,我懷疑那是隻會出現在我臉上的表情。他的顫抖讓鏡子裡四面八方的影子都震顫起來,彷彿鏡子本身都在搖晃。

是。

“會疼嗎?人要死多久?”他忽而下意識地搖搖頭,更正了問題,“人要多久才能死?”

很快就會完的。

“可我聽說要打兩次……”

有時候會的,第一次不一定能打中要害。

米樂的聲音和往常一模一樣,這種問題從他的嘴裡問出來幾乎讓我崩潰。不,我們排練了那麼多次,一開始還是嘻嘻哈哈的。這該死的舞臺,為什麼要把燈都關上?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最後要這麼演?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就想趕緊把米樂抱住,要不就是狠狠推開這個莫名其妙的演員,他到底是誰?我不能問,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我突然非常厭惡表演了,無論是戲劇還是電影。我什麼都做不了,彷彿是個機器,按照設計好的程式去做毫無意義的事。

上一頁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