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動了,他一腳踩在這分明夏秋的界限上。也許是趁了心意,心底的呼喚悄然隱去了。
然而丹歌卻停駐了腳步,伸手婆娑在樹枝上,摘下一片葉子,望著它似有所思,卻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他心底沉寂的呼喚此時又重新清晰起來,依然是果決,卻多摻雜了一絲的誘惑。“去呀,去呀……”
“恩。”丹歌點了點頭,似是對心中所想的回應,隨後他又開始動了,後腳跟上,踏向那邊的夏季土地之上。
夏季那一邊,暑氣升騰,地表看似無恙,卻讓人感覺到有潛伏在深處的不明騷動,蓄勢待發。如果丹歌這一足落下,或許下一個瞬間就將屍骨無存。
但是丹歌腳尖都不曾落地,就忽然一個轉身,又踏回了這秋景幻境之中。
隨著丹歌的這個動作,他眼前換上了新的景象。
秋景褪去了,取而代之襲來了無盡的寒意,眼前百樹枯槁,地上鋪滿了樹葉,樹葉表面都覆蓋著一層白霜,踩上去立刻粉碎,發出“嘩嘩”的聲音,就好似踩碎了無數堆疊平鋪的小薄冰。
原來陰龍的巢穴和秋景的幻境竟是同一個地方!
丹歌看著手中那嫩綠的葉子已經結上了白霜,忽而笑了:“我怎麼會不記得那黑氣的威力。如今這黑氣瀰漫遮天蔽日,那陰龍居住之所,豈會無恙?!”
那夏季必定是另一個騙局,那裡的樹木完好,倘若陰龍在其中,以它身周黑氣的威力,那樣完好的景緻是斷不可能存在的。
他轉身將這一片樹葉擲入了那邊的夏季景象裡,樹葉落在地上,怦然就化作了飛灰。
丹歌大睜這眼睛長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去,才將氣撥出,“九死一生啊!險些就栽了。”
“唔唔唔。”丹歌抿著嘴搖了搖頭,正色起來,他向前走去,黑氣慢慢出現在了眼前。
“陰龍,你引誘的這一招可是畫蛇添足啊。”丹歌此時說來輕鬆,方才可是心有餘悸,若非這陰龍在自己心底的引誘露出了馬腳,使自己警覺,只怕早已成了飛灰。
而此時的陰龍盤旋在空際,身子扭來扭去,鑽來鑽去,似乎在掙扎,形體的動作都快將自己打成結了,龍口龍吟聲不斷,悽悽慘慘,顯然備受折磨。
丹歌瞪大雙目細看,豎起耳朵細聽,也察覺了些端倪。
這陰龍處在一個魔化的過程裡,似乎心底有足夠的善意抗衡,所以遲遲沒有魔化,但備受這力量的摧殘。陰龍幾次不受控制想衝出去殺戮,卻被另一種無形的力量阻隔,而這個力量,竟然是那哀轉久絕的子規聲聲。
內憂外患,顯然這陰龍吃盡了苦頭。
但這陰龍聽到丹歌挑釁的聲音,就從天空上竄了下來,龐大的威壓將丹歌鑲在原地,竟是難以挪動分毫。
丹歌此時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嘴賤什麼,這可好,才躲過一劫,就又招來一劫。
陰龍大張其口撲到丹歌身前,氣勢洶洶,殺氣騰騰,丹歌緊閉雙眼,暗歎:“吾命休矣。”
陰龍卻一個急剎車停住了,巨大的龍頭正對著丹歌,調笑地看著緊閉雙目的丹歌。
而丹歌此時極力勾動著他的羽針,卻失望地發現,他的五感被全部封閉,這脫身之術根本不能使用了!
“果真要死了?”丹歌失落地想,他才出場不久呀……
陰龍就這樣看著丹歌,好一陣,都沒有後續的動作,這多出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丹歌都足夠煎熬。
陰龍終究是動了,他靜靜閉上了嘴,從鼻孔重重地噴出一口氣來,丹歌渾身瞬間就結了一層冰霜。
丹歌渾身一激靈,立刻睜開了雙眼。
但見那陰龍飽受折磨的猙獰臉上,硬咧出一個笑容,竟有奸計得逞的意味,但這個笑容剛剛成型,就收斂起來,它眉頭緊皺,面部又痛苦猙獰了。
陰龍意味深長地看一眼丹歌,轉而飛回空際,又無比痛苦地扭曲著身體。
“恩……”丹歌立在原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陰龍殺人誘我前來,似有所圖謀?他不殺我,是要脅迫我做些什麼?”
可丹歌左思右想,卻全然想不通自己對於這陰龍有什麼價值,“我既然生命無憂,不如激一激他,探一探他的目的。”他全然忘卻了剛才的恐懼,選擇在死亡的邊緣來一波試探,他顯然迷上了作死這營生了。
丹歌思忖再三,算定計策,隨後便大嚷起來:“惡龍!我之前還當是錯怪了你,取人血氣而留人一命,想來還有善心,但你終究魔性未除,最終還是犯下殺業!你看此物!”
丹歌身旁變幻出一個石臺,臺高十丈,鏡大十圍,臺上橫七字:“孽鏡臺前無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