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本來就跟愛情沒關係的吧?”沈婕好像還在自言自語:“但是昨天波哥和我說……”
肖堯一頭汗,嘩嘩翻著書:“哎,這個,北島的《回答》,我很喜歡,雖然不是愛情詩。”
“好呀,”沈婕的嘴角揚起弧度:“幹嘛非得愛情詩,我又不是戀愛腦。”
“阿哼!”肖堯換了一副慷慨激昂的口吻:“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為了在審判之前,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告訴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我不相信雷的回聲,我不相信夢是假的,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
約摸二十分鐘後,肖堯坐在沙發上,手裡託著那本2004年6月號最新的《詩刊》,慢慢地品讀著。
自從那個雨夜,沈天韻來到自己的生命中以後,似乎他就很少這樣慢下來,細細咀嚼自己的人生。
一切都好像一架失控的馬車,受驚的馬匹發瘋地拉著自己,狂奔著,狂奔著……
“下一頁嗎?”沈婕已經半天沒了動靜,肖堯輕輕問了她一聲。
回答他的只有輕輕的鼾聲,接著,肩膀一重,少女的小腦袋就這麼靠了上來。
“夕陽下我向你眺望,你帶著流水的悲傷,我記得你向我揮手的模樣,別問我愛會不會老……”葉蓓的《純真年代》歌聲從沈婕的音樂手機裡流了出來,這是自己20分鐘前用2G網路下載的,到現在才下載完畢。
沒半個月以前,自己就是和鬱璐穎坐在這裡,聽著這首《純真年代》,一起分享著詩刊,直到沈婕忽然提著一個大黑色垃圾袋闖了進來。
這件事情其實並不遙遠,如今想起來,卻恍若前生。
肖堯輕輕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就這麼安靜地讓她睡吧,這樣也挺好。
沈婕就和大多數這個時代的人一樣,欣賞不了“人間的詩意”,這不怪她,也無法勉強。
只是,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心意相通,心有靈犀的女生,與自己坐在這條沙發上,一邊聽葉蓓的歌,一邊分享著對詩歌的感受。
肖堯的內心深處像是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被刺過了,一瞬間抽得他有些生疼。
他好像一個沉睡在美麗的溫柔鄉夢境中的人,短暫地被人喚醒,第一反應便是,趕緊睡回去。
眼前浮現出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女發足狂奔的情形——那孩子落荒而逃,慌不擇路,穿著白色運動鞋的腳踏進了淹至腳踝深的街頭積水裡,然後是另一隻。
幾個小時前的當刻,肖堯只感覺到冰冷的水灌進自己的鞋子裡,而現在,那冷水卻流進了心裡。
不能再想了。
肖堯用力搖了搖頭,驅散了自己發散的思維。
光是想這些,都屬於是精神出軌。
肖堯早已決意,要對沈婕一心一意。
如此大幅度的搖頭驚醒了沉睡中的少女:“啊?!啊,讀完了?啊……這個詩的意思吧……”
“這個詩也沒啥意思,”肖堯微笑著颳了一下短髮少女的鼻子:“要不然我們還是去網咖好了?”
“啊?現在嗎?這都幾點了?”沈婕迷迷瞪瞪地看向了老舊的落地鍾。
“還早呢。”肖堯說。
“也沒……那麼早了吧。”沈婕站起身道:“天韻為什麼還不回來?”
簡單地收拾一番後,少女陪著肖堯出了門。
她的身上穿著白色的短袖T恤和藍色的牛仔長褲,頭上彆著她那個XXII狀的髮卡,腳上穿著膚色的短襪與黑色的真皮涼鞋。